一路进京畿汉宫,别无话说,早有城门禁兵入内通报,却传出话来,道是皇上体弱,暂不接见,令其回府再论。韩悠亦自回浣溪殿歇下。
一夜劳顿,韩悠和玉漏皆是心神俱疲,一觉睡到黄昏。进来吃了点糕点,也不带宫女,径往国寺而去。
“国师”溟无敌恢复了那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拿腔作势地将韩悠接入密室里,这才露出真面目,猴了上来,笑道:“姐姐不是陪太子狩猎去了么?怎么有空来陪阿生顽!”
“谁有空陪你顽,找你是有正经事情的!”
“休提正经事情,阿生在闷在国寺里整干的都是正经事情,一提起来就头也昏了。”罢方扯了那面具,露出本相来透透气。
这日正下着绵绵不尽的蒙蒙春雨,韩悠正在廊下饲弄神雕,忽见院门处闪进一帮裙衩来。定睛一看,竟是安岳长公主带着几个贴身丫环,向自己走了过来。
“三党?太子党,莫党……呃,还有个,难道是广陵党!这与姐姐和阿生何干?”
韩悠见他装懵懂,气道:“怎么无干,阿悠自然要维护太子。如今皇上羸弱,这一病也不知还能痊愈否,太子涉政未深,根基薄弱,难免教莫氏兄妹和广陵王有可趁之机。况且据阿悠所料,这两党亦有内外勾结之嫌,若如此,太子当真是危险了!”
溟无敌沉思道:“莫氏和广陵王勾结,这倒新鲜了。不过想来亦是大有可能,莫氏目下虽权倾一时,却并无子嗣,只是只仗着皇帝老儿恩宠,将来太子登基,岂能饶过他们。广陵王虽有兵有将,更有皇家血统,却难插手汉宫,嘿嘿,当真是各取所需,各尽其用,太子回宫作甚么,还不如和赵庭玉逍遥江湖去罢了!”
“阿生亦知太子失踪一事么?”太子失踪乃是分辨敌我的谋略,独孤泓已经尽力封锁消息,难道这溟无敌竟是知晓了?
“太子失踪了么?”溟无敌嘿嘿一笑:“这会子恐怕已经寻访回来了!”
“不说这些了,我问你,溟无敌,三党纷争,你站谁个一边?”
“自然是姐姐站哪边,阿生就站哪边了!”
“那好!”韩悠道:“姐姐如今便要派你去做几件事?”
“甚么事?”
“如今太子手中只燕允的千余汉宫禁军可用,而莫党握有京畿部队,一旦情势危急,恐怕难于应付。阿生可教你无敌宫中的人去黑山寨,教黑老大速派精干族人秘来京畿候用”
“这个容易!”
“还有京畿中河海帮分舵,阿生可熟悉?亦去传我的令,教他们密切注意京畿周遭可疑武士,据阿悠所知,广陵王的死士已潜入京畿了。”
那溟无敌应承了,又笑道:“阿生倒不知姐姐原来是个帅才,我无敌宫那起女孩子是不是也用得上?”
“哼,那莫良光当初在劫天牢逃亡路上,便欲置本宫于死地,为人如此奸佞,姐姐岂能容他祸害汉室。你无敌宫的女孩子们,到时说不得也要用得着,有空也去打点操练一下。”
“这个自然!姐姐,阿生给你看样东西!”言罢打开密室一道暗格,取出那只小木匣,乃是当日韩悠受封圣女之时,盛放国脉和汉宫秘道图谱的那个小木匣。“姐姐离宫日久,因此阿生便教皇上从浣溪殿中找了出来,仍归国寺保管,如今物归原主,待姐姐记得熟透了,再行封印归档!”
韩悠接了过来,也不避讳溟无敌,撕开封印,打开木匣,只见里面原来是几张帛书,缠卷在一处。摊开看时,一张正是那早烂熟于胸的国脉,其余皆是汉宫秘道,除了本就所知的那两条,亦还有几处极隐秘的所在,只是上面标注之所与如今的汉宫布局有些差异,韩悠一时也无心尽去理会,草草看了一眼,仍置于木匣。
“姐姐,等等,你看这张!”
溟无敌从匣底拣出一张绢帛来,那上面倒不似秘道,而像是一张阵法图,看之不懂。
“嘿嘿,这幅图恐怕便是解那诸葛剑庄秘道的钥匙了!”
“莫提那里了,本宫再不愿去诸葛剑庄!”不止是那次险象环生的逃婚和之后惊险经历,更因为诸葛亭和诸葛兄妹的种种,韩悠对诸葛剑庄相当的避讳。因又忽想起一事,问道:“诸葛亭和诸葛龙皆死了,如今诸葛剑庄便无人管辖了么?”
溟无敌回道:“诸葛父子虽死了,但偌大一个诸葛剑庄,岂止这一脉,必有叔伯之辈主持剑庄。姐姐倒操这个闲心作甚么!”
韩悠听得此言大有道理,方放下心来,虽对诸葛剑庄并无好感,但其祖祖辈辈守护国脉,对汉室之忠诚非比寻常,亦令人油然而生钦佩。想到诸葛龙,韩悠又有些神思愰乎。
“上回真是可惜了,都入了秘道,竟还是未见着国脉真身,阿生一直耿耿于怀呢。姐姐,咱们甚么时候再去探探宝贝罢!”
“有甚么可探的,不过是些金银财宝,阿生堂堂大汉国师,还短银钱花么?”
溟无敌嘿嘿一笑,道:“姐姐不知阿生好奇心甚重么?若不知国脉在哪里倒还罢了,如今知道了,却不得其门而入,心中却是骚痒难耐。”
“那也无甚么,待大局定了,总能寻个法子再进剑庄去探探的!”韩悠言罢,见夜已深了,便抱起那木匣,告辞回浣溪殿。溟无敌不放心,又派了两个大弟子护送。
一宿无话,次日早起,只见落霞和夏薇并神雕皆被独孤泓派人送入宫里来。听落霞道,太子亦已寻访着了,只是春狩尚未结束,众人尚不得回宫。汉宫里因此倒是清静了,大批太监宫女在猎场,宫中禁军更是去了十之六七。
韩悠打听得诸葛琴被关在天牢里,于心不忍,教玉漏备了篮吃食,并几套崭新衣服,径出了汉宫到来刑部。
且说刑部得了刺杀长安公主的女刺客,不敢怠慢,日夜刑审,韩悠到时,只见诸葛琴被吊在房梁上,身上被打了十几鞭,道道血痕刺目惊心。
那主审官见韩悠驾到,忙行了大礼,讨好道:“臣连审一夜,只是这刺客甚倔犟,一言不发。正欲用大刑,必使其招供幕后主使出来。”
岂料马屁没拍着,拍正了马腿,韩悠大怒道:“谁教你打她了,昨日本宫不是说过了么,与她只是有些误会。好好说开便是了,何故打她。还不快放了下来。”
诸葛琴亦缓了过来,睁开眼,冷笑道:“误会?韩悠,我与你仇深似海,一句误会便了了么?”
“大胆!竟敢直呼殿下其名!”
“诸葛琴,你已经着魔了。阿悠亦不怪你,只是,你认为还有机会能杀得了我吗?”想她为了报仇,竟然连贞洁也能舍弃,心中又是怜悯,又有些嫌恶。
“韩悠,我已经杀了你两次了,如果第三次我还杀不掉你,此生绝不再提报仇二字!”
“果然么?”
“如果第三次杀不死你,诸葛琴愿遁入空门,再不理会世事!”
“好,既然如此,阿悠再给你个机会,只是本宫却不要你出家。如果你第三次行刺不成,便回诸葛剑庄好生过活,能答应么?”
“可!”
韩悠便扭头向主审官喝令道:“将她放了!”
主审官大骇:“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这刺客是燕将军亲教人送来的,又是犯的如此大罪,下官实无权处置!”
“你只管放人,燕将军那里本宫自去说道。”
主审官见韩悠不似开玩笑,亦知韩悠与太子、燕芷交情非同一般,公主既如此决绝,想必也追究不到自己头上,不如作个顺水人情。咬一咬牙,竟是斗着胆子将诸葛放了。
诸葛琴回头望了一眼韩悠,竟然无一丝感激之情,咬牙切齿道:“韩悠,你会后悔的!”
“阿悠只希望你莫出尔反尔!”
韩悠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作,给自己留一颗疯狂的炸弹。上一次是用身体换罗爱花,天知道下一次诸葛琴还会干出甚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回宫路上,玉漏亦劝道:“公主作法太冒险了!诸葛姑娘已全无理智,天知道她下一步会找些甚么人来对付公主。”
韩悠回道:“与人机会,便是与自己机会。琴儿姐姐亦是可怜可悲之人,阿悠又何忍她万劫不复!”
“公主心地也忒善了。岂不知好心未必有好报,唉,咱们以后当真是要小心些了!”
过得两日,春狩结束,太子亦早被“寻访”回来,失踪风波一事逐渐平息,只是也有些机灵之人早瞧出太子失踪得蹊跷,心中都不免惴惴,朝中人人自危,宫里宫外一时气氛骤然紧张。
燕芷也终于得觐见皇上,至于二人所谈,包括莫经娥在内,并无第三个人知晓。只知燕芷进献灵药,述职完毕后,却并未立即返回益州,而是在燕府居住了下来。
“阿生可知,如今朝中有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