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韩悠被那紫蕊雪莲盛开的异景震撼,诸葛龙亦是一脸如见神灵般的虔诚。紫蕊雪莲的光芒与晨曦交相辉映,氤氲在一片金色与紫色的圣洁里,那种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凝视着那朵紫蕊雪莲,却石化住了,连手上脸上渐渐泛起一层冰霜也未知觉。在这极寒之地,如此下去,不会超过一刻钟,人就会成为一尊冰雕。但面对紫蕊雪莲的七人,并未感觉危险,反而一脸平和,似还带着微笑。
这一刻,寒风也停了,一切似乎如时间一般凝固了……
“悠悠,你在哪里?”
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凄厉的呼喊如当头一棒,将韩悠拉回这座致命的寒峰之上。竟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从木梯上挪开。再看诸葛龙,亦是冰冻在木梯上了。
“诸葛龙,快醒醒!”韩悠用力地推了他几把,才见诸葛龙呼了一口气,缓过神来。
缓过神来的诸葛龙面如死灰,后怕地叹了声:“好险!”急扭头看时,只见秦护法他们亦是冰雕一般钉在地上,忙抓了块冰下来,重重砸在秦护法身上,将他唤醒。
“阿悠,你救了我们!”
山谷里独孤泓凄厉的喊叫仍不时传来。
韩悠道:“救了我们的,不是我,是独孤泓!”
“听闻紫蕊雪莲有蛊惑人心的魅力,我原还以为那是夸大之辞,原来竟是真的。好险,好险,差点咱们就冻死在这里了!”
诸葛龙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的玉石刀片,从莲形底盘上割下那朵紫蕊雪莲,托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步下梯子,下面早备好了一件玉匣子。
韩悠亦跟了下来,看诸葛龙将紫蕊雪莲置入玉匣之中,用腊封好,包在包袱中,负在背上。这才率韩悠、秦护法等人下得山来。
韩悠亦早听闻紫蕊雪莲只能封在玉匣里,寻常容器,最多三天便腐烂了。只是还未听闻紫蕊雪莲蛊惑人心一说。想来亦是后怕,若不是独孤泓寻自己不着,在山下呼喊,这会子只怕都成七具冰雕了。
独孤泓正在外殿如没头苍蝇一般,对着迷蒙的山谷呐喊,震得雪峰上不时有积雪扑簌簌滑落。直到见了韩悠,这才猛跑过来,哑着嗓子道:“悠悠,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泓如何担心!”
独孤泓本就因剑伤至烧,如今又在外面被风雪一吹,脸上更是艳若桃红,韩悠一触双手,如碰了烙铁一般,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忙安慰道:“紫蕊莲花开了,我们已经采摘回来了。”
独孤泓听得此言,亦是大喜道:“如此便好,待我打赢了诸葛龙,便带你回汉宫!”话刚说完,竟是一阵天旋地转,仰面跌倒下去,所幸韩悠挨得近,及时扶住,再看时,已然昏迷了。
也便在此时,只见一个紫莲帮弟子匆匆跑上来,远远便朝诸葛龙喊道:“帮主,鹰嘴崖已被江湖客占了,正在攻打玉簪岭!”
诸葛龙听得如此说,却便不在意,只问:“兄弟们可有损伤?”
“倒未有损伤,咱们只用弩箭射击,倒伤了他们十余人,眼前弓弩用完,只得后撤了!”
“唔,如此甚好。教兄弟们莫死守,实在不行就退回虎跳涧!我自有道理令他们退兵。”
那弟子领命去了,这里韩悠亦在两个侍女的协助下,将独孤泓弄回了房间。
抚摸着独孤泓滚烫的身体,韩悠不禁又要落泪,却强行止住。不一时,只见诸葛龙进了来,将一丸药交给玉漏,吩咐道:“用温水冲服下去!”
独孤泓服了那丸药,顿时好转,体温降了下来,亦不再喃喃低语,却也未苏醒,便就昏昏睡去。
“少时我便遣人送他下山!”
“下山之路不是被江湖客阻挡了么?”
“上山固然只有一条道路,但下山的路却非止一条!”
“紫蕊雪莲乃众之矢的,你又如何保证雪莲和独孤泓安然抵达中原?”
“这个,龙儿早有计较。我会令秦护法紫蕊雪莲在圣陀镇现身,教江湖客知晓雪莲已下圣陀山,以解紫莲宫之围。再令秦护法率众弟子,一队携带假玉匣招摇过市,一路向北将江湖客引向北方。而秦护法会亲送真玉匣和独孤泓赶往中原。悠悠觉得此法可否?”
这才是那个心机颇深的诸葛龙,韩悠暗暗赞叹这小子行事果然顾虑周全,难怪年纪虽轻,亦能领袖这一干紫莲弟子,将紫莲帮经营成西域最大的派帮。
“甚好,阿悠还有个两个请求!”
“莫说两个,两百个,两千个亦可!”
“一是汉宫禁军首领燕允亦在圣陀山周遭,被江湖客围攻,你要想法确保他的安全!”
“立时派人下山去找,如果还活着,便随独孤泓同往汉宫,若已死了,这也无可奈何了。”
“二是秦护法要送独孤泓直达汉宫,讨了太子或皇上的回执来,阿悠方信!”
“这……使得!”诸葛龙虽有些犹豫,终是满口答应了下来。万陀山距汉宫何止万里,让秦护法护送那么远,确有强人所难之嫌。
韩悠不再理他,转过身去抚了抚独孤泓,当着诸葛龙的面并不避嫌。想到便要和独孤泓分离,一阵阵抽搐之感从腹部传来。就算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那么之后呢,三清阉里翻墙偷偷带肉食来探望、劫出天牢后的一路奔波、诸葛剑庄八卦秘道洪水涌来的舍命相托,及至无名山三年的相濡以沫,一桩桩一件件,在韩悠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那股抽搐之痛,更是强烈起来。忍不住伏在独孤泓身上放声哭了起来。
“悠悠,你爱独孤泓吗?”
爱?不知道!韩悠真的不知道,甚么连爱本身是甚么亦不清楚。
“爱是甚么?”仰脸向诸葛龙反诘道。人世间,又有几人当真明白爱的含义?
“爱么?”诸葛龙亦是目光迷离了,思绪仿佛飞到极遥远极遥远的远方。“还记得在悦宾楼,我让独孤泓给你和黑老大下毒吗?在此之前,我不信爱,虽然很多出色的女子说她们爱我,但是我感觉不到,我以为我根本不会懂爱、不会有爱。但是,当在会宾楼见到你,阿悠,我知道,其实我一直是在等一个值得去爱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阿悠不要听!”韩悠忽然捂住耳朵,用力地摇晃起脑袋来。诸葛龙见状,不再言语,默默地退了出去。
看来诸葛龙给独孤泓服下的那颗药丸,不但有退烧的作用,亦有安眠的功效,直到秦总管率人来带独孤泓离开,独孤泓也一直再未醒来。其实这样也挺好,韩悠想,如果独孤泓醒着,他一定不会单独离开圣陀山的。
韩悠一直随着秦总管他们到了圣陀山后崖,那是一道光滑无比的悬崖,也许是受了黑山寨的启发,紫莲帮在这里设了机关,用一架绳梯将人放下去,但是如果是上来的话,因悬崖不似黑山寨那般的直壁,却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因此一般也不会从这里上来,除非情况极度危及。
目送独孤泓被秦总管缚在背上,缓缓降下悬崖,韩悠不争气的眼泪又出来。咸咸的眼泪在寒风中很快冰凉,曾经讥笑独孤泓是爱哭鬼,是娘娘腔,此时韩悠方明白,那是因用情之深的缘故。
自己竟然数次为独孤泓流泪,因他的痛苦而难受,甘愿为他而留在并不愿意留的紫莲宫。
难道,这便是爱吗?
对着空谷,韩悠歇斯底里的呐喊了数声发泄胸中的闷气,同时作了一个决定,一定要设想离开紫莲宫,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回到紫莲宫,诸葛龙并未出现在她面前,倒是玉漏见她长时间不回,拿了件狐皮风皮迎了上来。对于玉漏,她也算是救命恩人了。这丫头倒也十分仁义,只是那晚勾引独孤泓的镜头始终难以忘怀。
“玉漏,你知道甚么是爱吗?”
“爱?公主,玉漏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无从知晓!”唤韩悠为公主,是诸葛龙的吩咐。
“难道你便从来不爱过么?”
一句话却将玉漏的眼泪也勾了出来,这个浪迹过烟花的女子脸上蓦然笼上一层薄雾。“爱过!那又怎样,男子只在床上爱玉漏,他们爱的是玉漏的身体,爱的是玉漏卑微可以买卖的身体。玉漏亦爱过,爱过一个落魄书生,倾我所有资助他读书,但是这个书生走上仕途,连回遇春楼见玉漏一面的勇气也没有……”
玉漏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韩悠忽然颇感内疚,未料自己的迷惘之情竟勾起这个女子的无限伤情往事。
“玉漏,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不堪!”
“玉漏不敢,公主,你是幸运,玉漏看得出,无论独孤泓还是帮主,爱的都不是你的身体……玉漏多嘴了,这里风大,回房歇息了罢!”
“嗯!”韩悠答应一声,回转身来,眼色却亦蒙上一层水雾般地有些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