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妓们听到云霄这么说,都稍微宽了一口气:自己被明公送给这位少年将军,那便成了这位少年将军的私有财产,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算他想连做十天的新郎官儿或是一夜功夫做十次新郎官儿,她们也都认了,当然,前提是这位少年将军有这个体力。不过从他凭十四人撂翻几万鞑子的本事来看,没准还真有这可能。众歌妓心里如是想。
“可怎么养呢……厨下用不了那么多人……柴房好像也不缺人手……”云霄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歌妓开始翻白眼了。她们从小就被训练一身的歌舞艺,若论“冷兵器”,手里拿过的最大的家伙也就是水果刀,连菜刀都没见过,更遑论柴房的斧头!
自己好歹也是从那么多歌妓里面精挑细选才送到这儿来的,长相也不算难看吧?胸脯?不小了,这位小将军一只手应该包不住吧?屁股?挺翘的呀,为了这个姿势姐妹们练了好久;腰?束得蛮紧的,就算不束,自己每天只敢吃些瓜果蔬菜,也没什么赘肉吧?没吸引力?不对呀,为了能让小将军喜欢,姐妹们还特地穿得少了,这么冷的天儿,个个儿都把锁骨露着呢,领口也挺松,自己刚刚一磕头,他想看什么应该也都看到了,十个人,好歹也算“峰峦迭起”了把?还无动于衷?难道他真有特殊癖好?歌妓们一个个头皮发麻。
“你们当中有认字的,能识文断句的,写写画画的,都站起来。”云霄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悠悠说道。此时柳飞儿已经带着两女从后面转了出来,朝云霄点点头。两女绯红着脸,朝云霄直瞟,目光中充满自信和自豪。
跪着的歌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也不奇怪,歌妓本来就是取悦达官贵人的,若是连字儿都不认识,那还怎么混?为了有朝一日能攀上高枝儿,有些歌妓甚至挑灯夜读,比科考举子还辛苦。这一行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唔,这样不错!”云霄点头道,扬了扬手中的册子,“你们的来历底细还算清白,把你们留下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有几句话还是要问的,你们必须如实回答。”
十位歌妓纷纷点头答应。
“还有亲人在世的,上前一步,”云霄淡淡道,“远亲也算,只要愿意,发给路费,专人送你们回乡。”
没有人动,她们从襁褓开始就家破人亡被人捡走,别说不知道亲人是谁,身上连个信物都没有;远亲?自己家破人亡的时候,远亲都到哪儿去了?就算他们承认,自己都不承认;回乡,回乡之后又能做什么?自己这身板儿还能种地么?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虽然垂涎自己美貌窈窕,但绝不会娶一个不会干活儿的老婆回家,自己这贱籍身份,到最后还不是找个豪门嫁作小妾?在哪儿都一样。
“心中已经有了如意郎君的,上前一步,”云霄又道,“本将自己出钱,算你们的嫁妆,择日出阁。”
歌妓们心里有一丝丝暖流在涌动,这位小将军用的是“出阁”,而不是“出嫁”。就“出阁”这个词,表示着她们在眼前这位将军的眼中,不是下三滥人尽可夫的歌妓,而是大家闺秀,最最重要的,将军府是娘家。
但是,依然没有人站出来。也不奇怪,歌妓们的生活圈子其实很小,能看到的男子也不过是在明公得胜的宴会上,为那些立功将士表演歌舞,本来打算挑选如意郎君抛几个媚眼儿的歌妓在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表演后绝望透顶:明公手下的立功将领,就连同明公本人,他们的长相,虎背熊腰倒是对的,就是这张脸,实在有违圣人教化,实在有碍观瞻!眼前这位将军,连同刚刚与父亲相认的朱小将军,在应天已经是闺中排得上号的有家底、有前途、有相貌的、有钱包的“四有青年”,算上还没长大却已有美男资本的沐小将军,全应天勉强凑够三个。眼前坐着一个,那两个一个在紫金山,一个毛儿还没长齐,这会儿自己站出来,不是吃错药了又是什么?何况,这位小将军看她们的眼神清澈透明,不带一丝**,眼中充斥的是那种赏花一般的赞美,人似乎不坏。
“啪!”云霄一拍手:“这就好办!你们既然都识字,那么你们从今往后就暂且住到我府上。至于你们做什么……简单点说,就是每天跟着柳将军,把各地送来的纸条、册子全部誊录抄写,核对无误后按日期装订成册,最后分类封存,重要的东西还要另立一册,留待随时查阅,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汇编目录摘要。别以为很简单,我要你们做到一条,不管我说我要看什么,你们必须在半柱香之内找到,如果能够当场背出来,受上赏!你们可能做到?”
大家纷纷点头。不是很难,只是不能发挥自己的歌舞特长有点可惜,不过要比去柴房好上千万倍。
“那好,这第二条么……”云霄呷了一口茶,悠悠道,“今后你们多穿点儿衣服,冻坏了你们,我付不起汤药费;看坏了我的眼珠子,你们也赔不起汤药费。”
“扑哧”,站在旁边的孪生姐妹一下子没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再看看那些歌妓,表情各异,但有一样都相同:满脸通红。
柳飞儿不禁又给云霄翻了个白眼:坏东西,你嘴还那么花花,你知不知道你多少风流债都是嘴花花惹出来的?没有说出口,就听到云霄又开口了:
“每天五个时辰,每两个半时辰倒一班,夜里不休息,不过守夜的只分上半夜和下半夜,次日休沐。每天会有专人将你们要抄录的东西送到你们干活儿的地方,若是看到红色纸包的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至少必须尽一切努力找到我和柳将军其中一人才行,外面自然会有杂役小厮听你们调用。月俸三两,进退有据,处置得当,另有赏银。”
歌妓们面面相觑:你这是养歌妓还是雇帐房先生?我们都是你的财产,你还给工钱,生死文书都和咱们一起送到你府上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云霄给了柳飞儿一个眼色,柳飞儿会意,从袖口里取出一叠纸卷,递给云霄。云霄接过,又缓缓道:“明日我就去教坊司销了你们的贱籍。”说罢,将手中纸卷在烛火处引燃,丢到地上。
“你们的生死文书已经烧了,明天开始,你们就是柳将军的直接下属,任何人不得随意调动你们,包括我在内,若是柳将军外出公干,你们必须看到柳将军亲手画押盖上印鉴的手令方可执行。职务么,就叫军情文书。”
歌妓们呆若木鸡。代表着她们是私有财产的生死文书没了,压在她们头顶上最能代表她们身份的贱籍没了,这意味着,自己在将来可以自己找一个心上人,完全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成为正妻,不用再去过那随时都有可能被作践、被卖掉的甚至同时供几个男人发泄的婢女般的侍妾生活。突然间,她们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了。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感动,每个人都颤抖着身体,用力地忍住已经止不住的眼泪。
“行了,”云霄安慰道,“要哭等我走了再哭。将来你们照样可以找人嫁了,嫁妆还是我出,将军府算你们的娘家;不过,你们将来的丈夫也必须要先过我这一关,不然军情大事,事关义军存亡,泄露一点半点谁都扛不起,我可不希望将来陪着你们一起砍脑袋。”
歌妓们含泪点头答应。云霄转过头朝柳飞儿问道:“你如今有孕在身,这样一来,你应当轻松不少了吧?”
柳飞儿笑道:“何止是轻松不少!还是你想得周到!”
云霄也是呵呵一笑:“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带她们先去换身衣裳,然后告诉她们怎么办事儿。”
柳飞儿点点头站起身道:“好了,丫头们,跟我来吧,你们只要记好了,飞字营办事儿都是靠的都是军法。不用我解释了吧?”说罢,转身带着歌妓们走开,大厅内只剩下云霄和一对孪生姐妹。
“你不会也让我和姐姐做你的军情文书吧?”刚刚说错话的妹妹似乎因为云霄无来由地朝她们发了一通怒火感到不平,气咻咻地说道。
“倩儿,别乱说!”做姐姐的红着脸对妹妹道,“做文书……需要……验身……么?”
“哼!色鬼!”倩儿兀自不解气。
云霄笑吟吟地翻看这手中的册子,口中道:“沈柔、沈倩,哎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老沈有这么一对如此相像的远房侄女儿!骂我的应该是沈倩吧?”
“是我!你想把我怎样?”沈倩朝前一步,昂首道。
云霄脸色一沉,喝道:“你是大哥赐给我的美人!我就是这会儿把你吊起来打也是我的事儿!小妾进门,跪两个时辰再加二十出气鞭,你想不想试试?别说我不给老沈面子!”
(按:这事儿古代真有过,丈夫纳妾,在必要的礼仪之后,小妾要在元配面前跪下奉茶赔罪,直到元配心里舒坦了接过茶碗才让起来,有些地方还会让元配抽小妾几十鞭子出气,数目待考。)
沈倩的脸顿时吓得惨白,连忙躲到沈柔的身后,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