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不方便放爆竹,不过白磷、硫磺、松香之类的东西还是要到处乱丢一番的。远远围观的众人无不惊叹两位法师和那位客串法师的郎中“法力高深”,三人舞动一番之后,云霄和柳飞儿提着木剑铃铛进了死人的那间屋,留下蓝翎在法坛前碎碎念叨:“没吃早饭、肚子饿了,没吃早饭、肚子饿了,没吃早饭、肚子饿了……”
云霄和柳飞儿进屋阖上门,开始在屋子里仔细搜索。经过昨夜一番闹腾,现场已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两人首先检查窗户、门闩,确实没有撬动的痕迹,基本肯定了两人昨夜的判断,接着两人在各处仔细搜索。
半晌,云霄才低声道:“没有打斗痕迹,床上的被子明显没人睡过,是临时摊开的。”
柳飞儿奇道:“你被子都打开铺在床上,一夜过去早就凉了,你又怎么知道没人睡过?”
云霄奇怪地看了柳飞儿一眼:“若是你半夜起来,看见我挂在房梁上,是直接跳下床还是先将被子整理好?”
柳飞儿“哦”了一声,又道:“这么说不是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被勒死的?”
云霄点点头,用手指着桌底道:“你看桌底的积灰上,有脚反复拖地的痕迹,明显是坐在桌边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下手勒死,临死之前双脚拼命摆动蹬地才有这样的痕迹。”
柳飞儿皱眉道:“可这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杀人的地点在桌边而不是在床上,仅此而已。”
“能说明的事情太多了。”云霄撇撇嘴道,“首先就是行凶者的身高,被杀的男子与我的个子差不多,若是我坐在这里,要勒死我,还要完成死者脖子上的那道勒痕,要什么身材的人才能做到?”
柳飞儿在原地大约那么一比划,惊异道:“除非那人有九尺高!”男孩儿长个子比女孩儿晚,当年见面的时候,云霄还比柳飞儿矮半头,几年下来,云霄的个子长得比豆芽还快,此时就算坐着,个头也不低了,若要从云霄身后用绳子勒住云霄的脖子,恐怕还真要高个子的人才行。
“嗯!”云霄点头道,“没错,九尺高!这么大一个人,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很惹眼,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样人出现在景州,飞记的情报上一个字都没提过?如果这个九尺高的人和那女子是一伙儿的,那这个女子在白府的时候,这个九尺高的人,又如何避开耳目和她联系?他们的幕后主使人又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柳飞儿也是一脸的狐疑,两人又仔细将床上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之后才装模作样哼了几下出了房间。
见这边“法事”已毕,掌柜的和小二千恩万谢,云霄更是“大度”地打了个八折,掌柜的乖乖给了银子还迭声对小二念叨本城的道士如何如何黑心肠,生儿子打蘸光是福礼就得七八两之多,这三个外来道士只要五两银子就能给你来个“全套”,当真划算至极!
云霄三人见瞧热闹的逐渐散去,便商量一下出了门,柳飞儿和蓝翎去飞记当铺,传达云霄的意思,最近几天多收集与强暴案有关的情报,云霄则跑了一趟济安堂,早上洗澡的时候云霄看见蓝翎脸上有了一些桃花癣,多半是近日在野地里赶路多,沾了些花粉才这样,便告诉两女去配些药粉给他们洗脸用。两女高兴之余,也痛痛快快答应了云霄的安排,反正事情也不是很难,三人约好在济安堂碰头。
云霄到了济安堂,发现老医师居然没有坐堂,向几个学徒一打听才知道,一大早老医师就被韦素派人请到府上去瞧病了。云霄留了个心眼,没有多问,只是说明来意,一个学徒笑道:“先生何苦考校我等?现下也有几个病人正在等师傅回来,我们几个正商量着怎么办呢!咱们只能瞧瞧那些寻常病症,这几个病人还真要我们几个参详好久才行。不若先生自己去柜上抓药,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云霄心里也是暗笑,这几个学徒倒是门精得很,一个洗脸的方子不过就是照着上直接抓就是了,找这么多藉口还不就是让我替你们师傅坐堂?既怕病人等急了又怕自己医不好,找我当冤大头来了!自己在旁边看着还能偷点师,呵呵,这算盘还拨得真响!不过看这些学徒并无看自己出丑的意思,心里也不怪罪,再瞅瞅几个病人,确实也有急症的,于是含笑点头,坐上了医台。
这一坐不打紧,医馆里的徒弟一下子都凑过来,云霄看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张方子,心知他们都想让自己给个说法,心下也暗想,这些人都还好学!虽然开了方子,还没有直接抓药收银子了事,知道人命大于天的道理,没掉进钱眼里的医师就是大有良心的医师;毕竟世道艰难,百姓们有病都是硬抗过去,不到撑不住了绝无可能拿出积蓄已久的银钱出来看病,生病已然不幸,再遇庸医则更不幸,若是心黑的医师,不对,这些人没资格称医师,若是这些人只知道赚些黑心钱,便和刽子手、和江洋大盗无异;这些人天份或许有亏欠,不过有这份父母心和责任心在,即便成不了名医,日后也起码是个良医,值得去教教他们。于是挨个点着等候的病者前来诊治。
前几个学徒却是中规中矩,瞧的病人也不过是普通的外伤或是积年旧病,照着老医师留下的方子能应付过去,云霄看看他们写出的方子,虽然无甚新意,不过作为医者不出错便是积大德,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只是从方子的字迹上看来,提笔落笔有些犹豫,看来这些学徒对自己的医术还没什么信心,尚需一段时间的历练才行。于是点点头道:“守成有余,若遇杂症,恐怕束手无策,几位多半是入门不久吧?”几位弟子眼下仅仅才是研药、泡药的学徒,被云霄一眼看出心下佩服之余,也连忙称是。
云霄告诫道:“虽然没什么差错,但是还是要注意先打好根基,该硬背下的古方、医书还是要背下的,虽然这些方子、医术于现下并不适用或者有些谬误,不过这却是前人留下学识,毕竟我们没人知道先贤们到底医治的什么病人,他们的方子适用哪些人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他们用药之理还是值得我们去学的,需要我们探究的还是很多的,纵然是一些有误的方子,也正好是给我们的警示。”
顿了一顿,云霄又道:“古人将咱们医和巫合为一道,但我们自己必须清楚,为医者必不能行巫道;但也不是绝对,我师傅曾医过一个病者,这病者宁可烧香拜佛也不肯吃药,我师傅只得先假装请神,再作法,再加上符水等物才骗得病者服药,总算医好了病患,可见医者也要因人而异才是,为医者,只要医好病患便是,用什么法子不用那么拘束;纵是病者已病入膏肓,只要病者还有一丝求生的意愿,作为医者,便应不遗余力施治,哪怕说两句谎话也是值得。”众学徒连忙称“受教”。
于是又点过一名病人到医台来切脉,询问了几句,提笔准备写方子,只见一位学徒恭敬地将自己开的方子递过来,口中道:“请先生指点!”
云霄接过扫了一眼,对那学徒道:“这要会吃死人的……”那学徒有些着急,刚想辩解,云霄拦住他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是按医书上给的方子?方子是对的,可这位老人家起码年过六旬,身子骨又比寻常老人更弱些,开方子的时候虎狼之药的药量要酌情减些;你这副方子药用的都对,可老人家的身体吃不消,麻黄只能用一钱,熬药时水要多加,多熬三刻便是。再者,你这方子补药过多,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你看这方子上的这些药剂,一旦开出去便是糜费不小,遇上拮据些的病患还敢再去看病吃药么?就不能开一些药力弱一些的寻常补药下来么?顶多不是立竿见影罢了,总比让病者倾家荡产要好吧?”
看那学徒如醍醐灌顶般的表情,云霄又道:“医书上给的药方只是一个通例,要看病人的不同酌情加减的,譬如遇上久病体虚的,有时候多会用人参补气,可也要因人而异,像常年有病的老人,人参用量就要酌减,药方要从缓,否则便不受补,还会像水囊灌的水太多就会撑破一般,容易出人命;年轻力壮的才可正常施药,若遇上受风寒腹泻导致体虚的大汉,则要多用些,一来补热二来补虚,这些道理你师傅应该跟你们讲过的吧?”
那学徒红脸道:“学生惭愧,师傅确实讲过!可一到自己用药的时候就忘了!”
云霄正色道:“这恐怕便是你师傅不让你们出师的原因之一,医者父母,做生意的差一丝一毫,也不过是退货赔钱,开方子的若是差了这一丝一毫,怕是要吃官司的!”
瞧着几个直冒虚汗的学徒,云霄又笑笑道:“不过不练练手,终究不得长进的!没出师便能将病瞧得这么准,也是难得了,不过是对病人本身把握不够,又有点死抱书本而已,今后多让师傅说你几句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