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悲摧镜头往往定格在惨烈的画面,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正确,云霄就有着自己的不幸。譬如一个饥渴已久的汉子,突然有人乐呵呵告诉他,兄弟,你的春天到了,前面除了有个女人之外,什么都没有,你去吧。当这个汉子高高兴兴地走到前面的时候,发现面前站着的是虎背熊腰的如花。强叉与被强叉,有时候确实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第二天云霄准备进洞的时候,竺清叫住了他:“读书这么久了,练字还是要的。”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差点把云霄乐晕过去。一直以来,云霄在给自己挖“宅第”的时候,都是在地上练字,反正怀里揣本字帖,照着字帖的笔势给自己挖。随着云霄越来越“热”,如今挖“宅第”已经不再是师命所致,转而变成每日锻炼身体的习惯,每天不挖这么两下还真不习惯。今天师父让自己练字更是求之不得,执笔总比挖土练起来强。
“我去给你取笔。”竺清转身进了兵器间。
取笔?没有纸、墨?都在兵器间?云霄一脑袋浆糊。
竺清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支精铁打制的判官笔。云霄一翻白眼,登时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时下已经入冬,你自己取冰为纸,用这笔在冰上练字好了。”竺清一脸笑意,“明天来看你字写得如何。”
“师父,冰怎么能当纸用呢?何况天气酷寒,取冰不易……”云霄心存最后一丝侥幸。
“臭小子,林子里野果早吃光了,你每天都破冰吃生鱼,我鼻子再差都闻到你每天进洞的那股子鱼腥味儿,弄得这些孤本藏书臭不可闻我还没教训你呢!你还好意思说取冰不易?”
“你又不让我生火……”看到竺清要咬人的目光,云霄脖子一缩,“我去,我去……”
数九天气里,水潭中早已冰厚寸许。几个月来云霄为了抵御寒气,心诀勤练不辍,破冰不是难事,可是这写字却是难上加难:手腕用力少了,只能在冰上留下一道白色划痕,一狠心多用些力,冰“纸”就立刻四碎,云霄苦恼不堪,只得再去破冰,如此反复,直到执笔的手指磨出水泡――杀人利器精铁判官笔――总算在冰上点了一个还算马马虎虎的“点”,而潭边早已堆满碎冰。但是问题接着就来了,点还好办,接下来的其他笔划有长有短,起笔、行笔、收笔所用的力度都在不停变化,又该怎么办呢?
发愁半晌,突然想起自己每次挖土累极的时候,就将流散在全身的热流都引到手上,通过控制热流的强弱来控制挖土的力度,练字又为什么不可以用热流的强弱来催动冰块融化呢?一试之下果然成功,赶忙掏出字帖寻字临摹,的确不错!既然能如此写字,那以后在冰上作画不也是轻而易举?想到此处,云霄不禁抱着字帖傻笑起来。
笑过之后才发觉,眼前潭水上的冰已被取尽,看来要绕到另一边破冰了。云霄站起身,刚刚迈步便踩上一块碎冰,身体一滑朝潭水里栽了进去。云霄大惊,这种天气就这样掉进潭水,不死也得感染风寒,闪念之间看到,刚刚取冰只是在潭边取,稍远一些的并未破开,于是半立半倒之际,双脚一蹬打算落到冰面上,顺势滑到对面去。可惜云霄千算万算,偏偏忘记了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实地,而是碎冰,一发力碎冰又是一滑,这一下力道不够云霄落到冰面之后滑到潭中心便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咯啦一声轻响,云霄脑袋嗡地一响,“完蛋”两个字还没闪进脑海,整个人就哗啦掉进了冰水。水潭很宽,纵是云霄平时盥洗也没去过潭中间,云霄在水中双脚往下一点,不好,够不着潭底,无奈只好踩水一蹬,钻出水面打算游上岸。谁知双腿突然遇寒,抽筋了!
云霄忍着剧痛的同时又苦笑不已:那块“宅第”恐怕终究还是替自己挖的。万幸双手还能用,目下只能用一只手扶住冰面,一只手下去推拿小腿。潭水冰冷刺骨,云霄只感觉自己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身体似乎已经挡不住寒意,越来越冷。此时云霄才突然想起那套心诀,因抽筋而蜷缩的小腿也不知不觉地摆成了打坐的模样,身体里的那古暖流终于运行了起来,抵御这外面的寒冷,可是这里和自己用枯草铺就的草窝不同,刚刚运行的暖流还没产生一丝热气便被冰水带走。哗啦一声,自己攀住的那块冰终于碎裂,云霄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绝望缓缓沉进了潭底。
遇上这种事还能活下来的小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英雄,一种是恶魔。英雄必须留下性命,因为人生的路还很长,未来还有很多不平路需要你拔刀相助,还有很多江湖女儿在等你,记住,不是江湖儿女,是江湖女儿;恶魔更不能死,恶魔之所以变成恶魔,那是因为他必须要出去祸害百姓,向好人下毒,威胁无辜生命,挟持英雄的朋友或女朋友当人质,或者是想独霸天下,危害社会,收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等,最后要在众望所归中,先将英雄打到重伤,然后被小宇宙爆发的英雄杀死,所以恶魔也没那么容易嗝儿屁。最终论证,云霄不会死,无论他是英雄还是恶魔,至少现在不会死。
不对!怎么我闭气了这么久还没觉得胸闷?我好像还在水里?我还没死么?云霄觉得周身暖暖的,尽管很长时间没有呼吸却安然无恙。不管他了,反正我现在很舒坦!此时身上的暖流已经沸腾不已越聚越多,以往到这个程度云霄就算不再运行这些暖流也会让他一夜燥热无比,可现在他坐在冰水之底,全然没有燥热的感觉,反而觉得那些沸腾暖流让他很舒服。
竺清正站在洞口盘算着明天如何声色俱厉地教训云霄,然后给个甜枣安慰一下之后传他一套内功心法让他边修炼边练习在冰上写字。突然发现,乱葬岗方向升腾起阵阵白雾,暗道一声怪事,便飞身前去一探究竟。来到潭边不看则已,一看就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一个死水潭里热气蒸腾,热水翻滚,原本沉在潭底过冬的鱼早已经翻过肚皮浮上水面,潭底隐隐约约坐这一个人,正是刘云霄!
云霄在潭底发现渐渐地没那么舒服了,周围的冰水似乎也和自己体内的暖流一般沸腾起来,一时间热力反噬,让自己体内原本沸腾不已得暖流更加汹涌澎湃,那些挡住暖流的“巨石”已经摇摇欲坠。猛然间这些“巨石”轰地被澎湃的暖流冲开,失去了阻挡得暖流霎时灌满了“江河”朝着“大海”高歌猛进。云霄全身此时又胀又痛又酸又麻,偏偏这种滋味有让他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意。“大海”内的暖流越聚越多,云霄却始终没有感觉到他要聚满的迹象,而“大海”又将暖流反哺到周身,结果暖流越来越满越来越强,无论是当初的“溪流”还是后来的“江河”都在被这些暖流不断冲刷、拓宽。恍惚间云霄只觉得身体传来阵阵胀痛,肌肉骨骼传来微微的噼啪声,于是周身一用力双足一蹬四肢用力伸展,整个人冲出水面。
云霄自己都没想到,随便这么一踏居然能飞出水面两丈多高,在空中一愣,又大叫一声落入潭中。
云霄连滚带爬游上岸,却只见竺清正忙不迭捞鱼。一边捞还一边喜滋滋地絮叨:“冬日里能吃到如此鲜鱼,浪费了就是罪过。”原来竺清看清水底的人是云霄之后,反而放下了心。如果云霄真出了什么意外,绝对不会如此泰然在水底打坐。以竺清的智慧,看到沸腾的潭水,立刻便意识到多半是云霄在心诀的练法上有所突破,自己贸然下去拉他上来,恐怕非但不是救人没准还会要他的命。想到这里,竺清反而乐了起来,从二代祖师到自己一直都没在心诀上有什么突破,而云霄却在心诀上走出了新路,他怎能不喜,于是竺清非但不救,反而在潭边捞鱼打发时间,同时也是密切关注水中的云霄,如果发现有入魔迹象再着手施救。看到云霄从潭中一跃而出,竺清更是欢喜无比,想起自己也是练功二十多年之后才能在水中闭气如此之久,从水中一跃而出看似简单,但由于介质不同出水之后能再上两丈之高的,当世已经非常罕见,若是说到能将一潭冰水变成开水,恐怕除了云霄,谁都做不到了。此刻就连竺清都摸不清楚云霄的内力到底是深是潜,不过从他落水的姿态来看,恐怕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当下按住心中狂喜之情,继续捞鱼。
“师父,我都差点淹死了,你还捞鱼……”云霄无不郁闷地说。
“捞鱼算什么?如果不是你在里面,我都打算喝口鱼汤了。”竺清没有抬头继续捞鱼,倒不是真嘴馋这么点东西,而是因为竺清实在不想让云霄看到自己狂喜不已的表情。
“……”
听到没回音,竺清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抬起头刚刚看了云霄一样,他就再也装不住了。原来云霄这一番折腾,竟然比早上长高两寸多,皮肤也变得细白,虽然才只九岁多,但脸上已是楞棱角分明,双目熠熠生辉,散发出深遂灵动的光芒,这前后模样一比,分明就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脱胎换骨、洗筋伐髓。当下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大声问道:“臭小子,老实告诉师父,你的心诀是怎么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