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谢天想到了孙福源的那句话老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打心眼里确实是求胜的,也确实想赢。每次游戏都想赢。他觉得这恐怕是男人的好斗天性使然吧。而他当着旁人的面时又不属于争强好斗那类的。他很少去挑起无谓的争执。从小学到高中这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惹是生非跟同学打架。就连最冲动的青春期,大约是初中的时候,他也没有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同学动手。他的性格有些懦弱,如果别人欺负他。他也是很能忍的。所以从初中到高中他都是被欺负大的。好歹过了高二,他和同学混的关系好多了。大家不好意思欺负他了。他也觉得暗自庆幸。初中开始他就喜欢看小说,他觉得跟人争风吃醋或者抢风头还不如坐着看点东西,胡思乱想来的轻松以及舒服。而后来接触了格斗游戏以后,对于他来说人生才首次遇到了“有所谓”的问题。他不想输,他更觉得自己不能输。不单单是为了顾雪那玩笑般的话。他更是为了自己。他的青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去输掉的了。
可是最近跟孙福源交手,看到这个家伙的头脑越发的灵光。而且抓别人分神的空当越抓越准。计算时机的准确度马上就要到分毫不差的地步。他一是感到嫉妒,他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取代他成为第一。自己也应该学会观察对手的精神分散状态,凭此提高自己的胜算。后来一想,就不对头了。他觉得这个技巧并不光明正大。如果人人都去观察别人的注意力的疏漏,就不能专心的投入本应该很激烈的决斗中。这样的决斗必将缺乏观赏性。想到这里他就对这种行为表示不齿。而他深知道,要想鄙视什么行为,总得做出什么行动代替这种行为。他必须不使用“抓迷糊”这个方法打赢孙福源才算好。
而最近他和孙福源已经很少玩了。少数几次碰到了,结果还是孙福源赢的多。而他鲜有胜迹。后来他就更不愿意和孙福源玩了。每次他清楚的看到孙福源使用“抓迷糊”的技巧对付他,他总是没有办法。再回过神来的那一刹那,他很是心痛的看着自己的人物被孙福源的连续技击中。而他对此并没有能力去反抗。有的时候他也想忍不住去使用这个技巧,凭借他的天赋抓孙福源的疏漏也不是难事。而每当打到兴头上,当他想去这么做时,他总是对自己说,妈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就没有资格再玩下去了。
为了摆脱这种憋屈的状态,谢天很少去玩了。天气毕竟也冷了。2004年眼看就要过去了。他准备用小说渡过这年末。进入11月中旬后,他下班就回家和老妈一起做饭。饭后他负责洗刷碗筷,然后把灶台打扫干净。再和母亲一起看一集电视剧。看完了之后,他会去看两眼小说。他准备没事的时候把自己的一些奇怪想法写成小说。本来这个冬天他准备就这么平静的过。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那天,已经快到12月了。他实在是憋坏了。不,只能说他突然间想去玩游戏了。他突然很想去玩玩,当然他不打算玩《世界》的。他准备玩玩别的什么游戏。哪怕进去坐一下也好。当他走进熟悉的地方,他感觉他仿佛很久没置身于这个地方了。光线依然昏暗,而音响的声音依然轰鸣,搞的他连《世界》的背景音乐也听不到。来玩的青年和学生依然默然的注视着荧光屏幕,荧光屏的光线照射到一张张因为紧张而没有表情的脸上。看着那种表情,他不禁有点觉得为他们难过。是因为虚度青春?还是因为麻木不仁呢?呵呵。他想不明白。依然板着脸的女收银员看到他来了,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向他问好。一切依然是没有变化。谢天第一次觉得其实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这跟喜欢格斗游戏以及《世界》是不矛盾的。
“喂,小哥。你知道吗?你喜欢的《世界》有比赛了。”
“哦。什么比赛啊,敢问?”
女店员指着墙上的海报,光线昏暗,很难分辨上面写的啥。谢天凑过去看了看。
确实是《世界》的比赛的海报。
谢天再走近一看,才看清楚详细的信息。海报设计的比较简陋,大意就是市里某些爱好者自己举办的比赛。没有奖金,纯属娱乐性质的比赛。比赛的日期定在12月12日。谢天一看有比赛,心里猛然还是很兴奋的。自己最近两个月都是从家周围的店还有孙福源的学校附近的店里玩的。整个安度市的水平怎么样,他还是不太清楚。他很想跟高手对决,享受一下快乐。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连孙福源也没打过。干脆算了吧,而且自己最近也疏于练习。他转过身来,女店员好奇问他,“你肯定是想去了吧?”
“不。我不去。”谢天转过脸来说,显的有点阴沉。
“你从这个游戏上都泡了多少时间啊!我不信你会不去的。”女店员心生费解的说。
“是啊。怎么我那么傻会在一个游戏上面泡这么多时间呢?”
“说明你不仅仅把它当一个简单的游戏来玩啊。”
“嗨呦,说的就像你自己很明白似的。”谢天有些嘲讽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了。就拿我做例子吧。比如我很希望把工作当成乐事来做的。但是可惜我现在的工作实在不是我想做的。所以我只能凑合着干,拿你们常说的话说就是蹉跎。”
“然后呢?”
“但是看你玩游戏的那个劲头,完全不像是普通的沉迷了。听说你还很喜欢看小说写东西,这就说明你这个人其实还是能沉下心来的。我总觉得,你玩这个游戏肯定是为了追求什么别的东西吧。你自己能说清楚吗?”
谢天看着女店员,想了半天,最后他说:“我也想不好。不过被你说中了,我确实不是一般的喜欢玩吧。可我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也没啥。玩个游戏也扯不出太多大道理来。更不能拿什么东西来粉饰。毕竟旁人眼里这就是一个玩呗。你自己喜欢也就行了。我的意思是,平时看你好能玩的,到了节骨眼上却退缩了。真是很奇怪了。”
谢天笑了,“怎么说呢。有孙福源做代表去就行了。他能全胜的。”
“唉,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懂啊。他和你能一样吗?他也是玩,他是在逃避啊。而你不一样,你是在争取着什么东西。你不觉得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正是你该出场的时候。你为什么又退缩呢?”
“大姐怎么会知道他在逃避而我在争取呢?我怎么都弄不明白呢?”
“呵呵。你个傻瓜,这都不明白。白瞎了,怪不得你玩不过我表弟呢。”
这个女店员其实是孙福源的表姐。
孙福源的表姐年纪不是太大,比谢天也就大三岁。长相不是很出众,中等偏上。打扮还算质朴,最多描个黑眼线什么的。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染得有点发黄。皮肤还算白皙。
每次孙福源来这里玩总是抻着脖子在玩。怕是害怕她表姐说他吧。不过她这个表姐心很宽。他来就来,从来不管他。有的时候还违反规定偷偷塞给他游戏镚。
“你这个表姐当的,表弟就要高考了。居然还不管他让他随便从这里玩。”
“我怎么管的住他啊。这小子倔的很。说啥都听不进去。他家里有点麻烦事,搞得他确实很烦恼。”
“我也听过。是他父母不和吧。”谢天心里想,自己和孙福源也是一个情况。可能是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说起“父母不和”这四个字他感觉分量很轻。
“是啊。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多人的父母关系都不大好。他也不是例外。但是他看不大开吧。好歹快成年的人了。不过也没法说,这个孩子够敏感的。”表姐说道,眉间的拧出一个不小的节。
“他家到底咋了。我问他他从来不说。”
“说了也没用。唉,他爸爸脾气特别暴,而且爱耍脾气。以前就经常打骂他妈妈。从他初中开始,母子俩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真够惨的。我父母也感情不和,可是还没到这个地步。他们离了就算完了。”
“孙福源他妈妈,也就是我婶婶不愿意离啊。可能也是死要面子吧。我叔叔对她这么不好她还是强忍着。这样弄得一家子都不怎么幸福。搞孙福源也很烦恼。本来那个孩子和你一样挺无忧无虑的。”
“嗯。你又是怎么看出我是无忧无虑的呢?”
“一个人心那么宽,整天玩游戏。也不考虑别的。你当然无忧无虑了。”
“可是你怎么会以为我不相比的呢?我可是挺操心我老妈的啊。有时候觉得自己苟且度日挺对不起她的。挣不到钱。”
“你那是光是在想啊。只能说你还有点良心,但是你不是还是没有什么突破吗?你还是没有说为了你母亲改变你的生活方式啊。照着这个样子下去,你也永远不能从物质上回报你的母亲了。恕我说的直接。”
“虽然听着难受,但是这好歹也是事实。”谢天犹豫了一下,过了一段时间才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啊。如果你不准备靠谱的去工作,就请你义无反顾的玩《世界》吧。要玩就玩出名堂来,去拿第一吧。这个游戏以后肯定会红的,你拿区里的第一,然后市里。然后省里。你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拿第一。不管用什么方式,把所有对手清理掉。因为只有这个才是你喜欢做的,而且只有这个才是现阶段你能做的最好的。你说是不?”
“呵呵。你表弟一样能做很好的。高考过去了。他只要肯玩下去,他肯定能玩出很大的名堂的。”
“你过于谦虚了。他是在逃避啊。因为学习无聊,因为家里他不想多呆。所以他才泡街机厅啊。等到高考完了,如果他考到外地去,他肯定就没这么难过了。到时候他就可能不会这么玩下去了。不过也难说,他这人也挺极端的。说不定变成啥样了呢。可能变的连咱们也不认识他了呢。”说着说着,表姐低下头开始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