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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集

    284深圳市朝旭宿舍

    朝旭从程佳运办公室出来,回到住所门口,放下密码箱,打开门,未进屋,将门边墙上信箱打开。取出一堆报刊、信件抱着,拎起密码箱进到客厅。他把手中东西,分别搁在茶几和沙发上,回头关上门,便去卫生间冲澡。

    朝旭洗完澡出来,梳着头,坐在沙发上清理报刊信件。

    一笔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西安市……”他脱口而出,“啊!对了,是她!是玉芳,她怎么走了?耳边响起玉芳的声音―

    (化入)“谁知道他骨子里是啥成色?”(化出)

    (化入)总栽办女服务员,给他和丁克倒茶(化出)

    (画外音朝旭声音)难怪今天总裁办没看到她人影。

    朝旭放下梳子,将报刊信件摆在一边。紧张、聚精会神地拆阅玉芳的来信,拿起她在“世界之窗”拍的照片端详。朝旭将信和照片平放在茶几上,看看信,又看看照片。然后,左手拿着照片,右手抓着信纸,靠在沙发上,深情地回忆。

    285华宇公司朝旭办公室(闪回)

    何玉芳一会儿进来为他添茶水,一会送来一叠文件。她在出门时,总要稍事停留,回眸正在工作的朝旭。

    晚霞透过玻璃窗,照在玉芳脸颊上,玉芳独自坐在卧室窗前,默默地看着对面白楼下林荫道。她下意思地看了一下挂钟,略为梳理,揣着诗稿,带关门,朝林荫道走去。她来回溜哒,似不经意中,怀着几分期盼。街道上的行人车辆,路边景色,她视而不见,时而往白楼方向看看,时而摸一下口袋里的诗稿。

    朝旭穿着一身雪白的休闲装,走下白楼,出了院门,迈着他那特有的制式步伐,宛如一朵洁净的白云,乘着薰人的春风,向这边飘来。

    玉芳激动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放慢了微微发颤的脚步,深情地望着朝旭向自己走来的方向。

    (画外音)嗬!他那身后一道道隐隐约约的光!象是一帘潇洒的瀑布,不!那是一束灿烂的霞光,一团燎燃的烈焰,是一座喷射出万丈光芒的灯塔。

    朝旭大步来到她的背后,见玉芳,笑道:“嗬――!小何,散步啊!”

    玉芳莞尔一笑:“朝总您好!”

    朝旭:“你也好哇!”

    玉芳明知故问:“您、您每天都在这儿散步?”

    朝旭和霭地:“嗯!对啊!我是每天都在这儿散步哪!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玉芳:“没―呢!我是说,您很会爱惜自己,天天坚持锻炼身体!”

    朝旭:“嘿嘿!你说对啦!人,要活得有滋味,首先要有一个好的身体。《吕览》云‘全身为上。’啦!”

    玉芳:“嗯!全身为上?”

    朝旭:“‘全身为上’”

    玉芳:“啥意思呀!”

    朝旭笑笑:“我问你,你是愿做残联主席?还是愿做个普通、健康、自由的人?”

    玉芳略思忖:“哦!明白了,那我愿意做一个虽然普通,但很健康的人呐!谁希罕缺胳膊少腿的官儿!”

    朝旭:“就这意思!可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不懂。”

    玉芳:“是啊!我原也不懂。”她抬头看了看他“能陪您走走吗?

    朝旭笑了起来:“呵呵!怎么不能啊!这不已经和我走很远了吗?求之不得哟!这么漂亮的姑娘陪我走,我今天要走它十里路呢。”

    玉芳:“十里,嗯――!古今才子,都喜欢动辄十里、十里的!赵善庆‘十里晴湖,二月韶华。’张养浩‘荷花绽,十里香散’,还有‘春风十里杨洲路,卷上珠帘总不如。’都很优美。”

    朝旭惊讶地:“嗨!你还真不简单嘛,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十里’的优美词句。”

    玉芳笑道:“因为我下了班没事儿,除了有时听您拉拉二胡,就爱翻翻元曲,我发现这元曲呀!如果不去研究它的词牌,体裁与现在新诗长短句,真有点儿近似。您说呢?”天真地侧着头看朝旭。

    朝旭:“这倒是个新发现,对元曲评价最高的,应是明代戏曲家臧懋循,他说,‘元曲不事雕琢,自然质朴动人,妙在不功而功’。看来,你与臧懋循所见略同哪!”象个顽皮的孩子,笑看着玉芳。

    玉芳故作生气地:“朝总挖苦人,不给你说啦!”

    朝旭笑道:“你的见解,就是有新意嘛!元曲中用‘十’,除了‘十里’外,其他方面也用得多,如高文秀《谇范睢》中就有‘便读十年书,也只受的十年暴,便晓得十分事,也抵不得十分饱’,两句用了四个‘十’。”

    玉芳望了望他:“您总是高人一筹,我搜索枯肠凑合了三个人的诗词,才拼出三个十,您用一个人的两句词,说出了四个‘十’。”

    朝旭:“我偶然想起,并非与你pk哩!别多心。我对《元曲》并不感兴趣,我喜欢《唐诗》”

    玉芳:“我知道,《元曲》只适合我们这个文化层次的人,《唐诗》我看不懂,只有您这样高层次的人才喜欢。”

    朝旭:“那倒不是,我爱好唐诗,两个理由,首先,它是男人的诗,你看《唐诗》三百首,有几首是女人写的?”

    玉芳不高兴地:“你岐视女人。”

    朝旭笑道:“我就知道你又会想偏,怎么能这样想呢?男人研究男人写的诗,是对自身思想性格的磨砺。比如说,每当我读刘禹锡的诗,我就觉得他有些象陈毅,又与自己的心相通。‘玄都观内花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直则直矣,可锋芒毕露,又怎能不一贬再贬?联系朝某又何尝不是如此?”说到这里,他脸上失去了笑容。

    玉芳听了点头默认。

    朝旭:“第二是外国人的提示,十八世纪奥地利作曲家马勒认为,中国的唐诗,是一部中世纪的交响乐。他崇尚东方人悠然自得的人生,厌倦西方节奏紧张的生活方式,甚至把李白、王维诗中的思想,写进了他《第八交响乐》的第六乐章……。”

    玉芳听着朝旭侃侃而谈,笑望着朝旭不停地点着头,听朝旭说完后,她抬头看着远处,深情的说:“男人的才华,只有高于女人,才是天造地设。我不相信,苏小妹可以难倒秦观。他的‘为谁流向潇湘去?’既便是李清照,也未必有此佳句?富甲一方的卓文君,与穷困潦倒的司马相如私奔,也是仰幕他的才华,还有……”

    玉芳见朝旭默不作声,停下不说了。

    朝旭:“嗯!发挥得不错。”又对人来车往、繁华喧闹的景物,指指点点,叉开话题“这社会发展真快呀!深圳的车,多得叫人迈不开步。”继续往前走。

    玉芳侧过脸看看朝旭,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朝旭行进中,忽然回头来:“嗳!讲啊!讲得很好,你继续讲嘛!”

    玉芳忧郁地:“您又没听,我还说啥呢?您文学造诣很深,我能说啥玩意儿!”

    朝旭:“嗬――!我咋就没听呢?秦观的‘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向潇湘去?’还有卓文君、司马相如,不是吗?”说着用手指点点她,亲切地“你呀你,今天象是有备而来?”

    玉芳紧张地抬头,看到朝旭亲切的眼神,低着头,轻声否认:“人家不是嘛!干嘛用这种审讯似的口气待我?”

    朝旭笑道:“嗬嗬嗬嗬!你看你!是就是嘛,这有什么呢,散散步,说说话,很正常。走!你说上哪儿?”

    玉芳轻松地扬起头,一缕红霞映在她那鲜嫩的面容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眸子,娇态尤怜。她用两手的食指与中指,理理鬓发,说:“悉听尊便!”那声音,只有他俩才听得清楚。

    朝旭看着身边她,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也用同样分贝的语气说:“你好傲气!”

    玉芳含情脉脉的眼神,定格在朝旭的脸上,毫无顾忌地娇声回道:“你好帅气。”立时,一脸涨得绯红,赶紧把眼光收了回来,低着头,两手不知怎样放才合适,在本来很平整的衣服上,这儿扯扯,那儿弄弄,脚鞋尖不停地在地上蹭着。

    朝旭看着眼前这个情窦初绽的纯真女子,心中好生欢喜。

    (画外音)人啊!人!怎么不能分身?何不也来个“一截赠殴美,一截还东国”呢?

    (化入)朝旭临出门前,凤玲站在他面前为他整理衣领;饭桌上,朝斌给他敬菜。(化出)

    (化入)母亲警告:“我这个家,除了凤玲这闺女儿,任何人也别想迈进半步”妻子凤玲,好象举头三尺的神灵,微笑着戳了下他的额头说:“你想干什么呀,你!我的朝旭――?”(化出)

    他的头晕眩了,两耳好象被双拳贯击,只觉得嗡嗡作响,又好象被狠狠地挨了一闷棍。他刚想伸手去拉玉芳,似乎被数双无形的手给箍住了,眼睛冒着金花,脸红得光彩照人。

    朝旭摇了摇头。

    (画外音)我岂能逾越雷池半步?

    朝旭从迷惘中恢复正常,平静地:“看你说的,我这么大年纪还有何帅气可言?好!不往前走了,到对面的咖啡馆坐坐好吗?”说着话,咀巴发干。

    玉芳赞同地:“嗯!”。说着就要横过大街。

    一辆出租车呼啸而过。

    朝旭上前一步,拉住玉芳的手腕,爱怜地:“你慢点!”

    玉芳回首,不好意思地笑了。

    朝旭略低头,笑看着她:“市里车水马龙,单个外出要特别小心!”

    玉芳:“嗯!知道了!”紧紧地依在朝旭身边,注视来往车辆,时快时慢地向对面走去。

    俩人并肩横过大街,迳直走进咖啡厅,两只手才慢慢松开。

    朝旭定神看了看咖啡厅布局,指着靠街边玻璃窗的第11台,回头征询玉芳的意见:“你看那儿行吗?”

    玉芳亲昵地看了他一眼,牙齿咬着下嘴唇,点头表示同意。

    俩人走到11台,面对面地坐着。

    朝旭看着玉芳,笑逐颜开地:“今天我们是二人土上坐哇!”

    玉芳脸上泛着红润,眉宇间流露出款款深情,半低着头说:“您是在考我哩,后面这句,俺家乡多数女孩都会,是不是‘月伴日边明’呀?”说完,担心地看着朝旭。

    “嘿嘿――,你真不愧杨贵妃的小老乡呐!象这样的题目,现代女孩子能答上来的,真是不多,不简单。一个玉环,一个玉芳,杨花随尘逝,白玉何其芳啊!”

    玉芳红着脸:“因为―因为我身边有一个,有一个,象唐明皇一样聪明的伟丈夫嘛!另外---另外!”她看了一眼窗外犹豫着不往下说了.

    朝旭的脸也红了,不好意思地:“是吗?唷唷!把我比做唐明皇?不合适不合适,我算干啥的?你真敢哪你!”

    玉芳娇嗔地坚持:“咋不合适?**说过‘六亿神州尽舜尧’,人皆尧舜,唐明皇也是人嘛!可以这样比,可以这样比的――!”

    朝旭:“主席说的‘尽舜尧’,是讲人民生活与精神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咋就都成了尧舜皇帝了呢?”

    玉芳急了:“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讲您的智慧,皇帝怎么着?有好多的皇帝还不是草包一个!我看您啦,要是当个皇帝,肯定能把一个国家整好。”

    朝旭:“是吗?我真有那么大能耐?”

    玉芳认真地:“您是奇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是这个!”她伸出大拇指对着朝旭,继而逗人的将身子微微向前倾,轻声道:“您不仅是个能人,还是个酷哥,玉骨冰肌,锦朝旭也!”

    朝旭笑笑:“是吗?你也很聪明,也是这个!”他也向她作出同样手势,也将身子略向前一斜,小声说:“你不仅很聪明,而且是个靓妹,红梅傲雪,秀玉芳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十分开心。

    玉芳:“要说我现在变得聪明一点,主要是您给了我灵性,一种意会的灵性。”说完,含情脉脉地望着朝旭。

    朝旭:“真有这事儿?”

    玉芳:“可不是吗,一个愚钝的女人,要是长期伴着一个聪明的男人,这女人会变得越来越聪明,”

    朝旭饶有兴趣地:“那么,要是一个傻瓜男人,和一个聪明的女人在一起呢?”

    玉芳笑道:“那这男人就会越来越笨。”

    朝旭开玩笑地:“得啦得啦,我还是离你远点儿吧,否则,我会笨得,走路都不知咋挪腿了呢!”

    玉芳:“哈哈哈――!朝总真会开玩笑,您才是天底下绝顶聪明的男人哩。”

    两人笑得无拘无束。

    服务小姐把熬好的咖啡、点心摆了上来。玉芳夹了几块方糖,分别将炼乳倒两个杯子,轻轻地搅拌着,眼睛时不时看着朝旭甜甜地笑。

    朝旭:“你还挺专业的嘛!”

    玉芳:“总裁办的基本功,端茶倒水,迎来送往,习惯了。”将先调好一杯,双手端着递给朝旭。

    朝旭接过咖啡,美美地喝了一口,关切地:“怎么样?有半年了吧?还好吗?”

    玉芳:“托您的福,还行!事情杂点儿,倒挺痛快的,不会辜负您的希望。”

    朝旭:“你别总是客套,想家吗?”

    玉芳摇摇头,品了一口咖啡,反问道:“您呢?”

    朝旭沉默少许:“忙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我挺想她们母子的,还有我的母亲!”

    玉芳低着头,双手端起咖啡,双肘撑在咖啡台上,慢慢地品尝,看着窗外,叹了口气:“有家的感觉真好!”然后,放下杯子试着问:“看得出,您很爱您的夫人?”

    朝旭:“我的孩子也挺可爱。”

    玉芳:“她很漂亮?”

    朝旭:“半老之人,谈不上什么漂亮?”

    玉芳:“那一定很贤慧?”

    朝旭:“这正是我所欣赏的。”

    玉芳:“她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朝旭:“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谓追求完美,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玉芳看着朝旭:“我看你就很完美!”

    朝旭笑了笑:“是吗?我如果说你也很完美,你同意吗?”

    玉芳摇摇头:“但我不明白,您象是得道高僧,看问题,处理事情,总是比别人周全,完美,高深莫测。公司的人都佩服您。”

    朝旭:“我也是个凡夫俗子,也少不了饭后一支烟,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也许真要出家当和尚,倒免去许多烦恼。”

    玉芳:“您干吗有这个想法?”

    朝旭:“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佛教徒处在理性思维的高级阶段’,可见感情这东西,是一切烦恼的根源所在。我想,所谓大彻大悟,应该是理性思维的顶峰。人类如果都能理智的对待,和处理世间的人和事,我看也就不必求神拜佛,也不要讲什么**了。”

    玉芳陷入了沉思。

    (画外音)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就坐在了我面前,我没有理由说服他,却无法忘掉他;我没有办法得到他,却又不甘心放弃他。今天,能和这位平时跟他说上一句话,都很难的神奇男人坐在一起,为什么自己就变蠢了呢?

    玉芳:“您的修炼,达到了极妙境界。”

    朝旭爽朗地:“哈哈哈!什么极妙、殊胜、无上境界,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想的势必复杂些。不合时宜,可又不得不如此呀!”

    玉芳:“您的夫人真幸福!”

    朝旭摇摇头:“不!我欠她们的太多了!”

    玉芳不解地:“是么?”

    (画面)朝旭向玉芳叙述自己来深圳前的往事。

    咖啡厅里显得很静。

    街道上车灯、路灯、霓虹灯交相辉映。

    朝旭:“当初,内心的困苦,有如云横秦岭,雨阻巴山啦!是她,给了我勇气,使我走出人生的低谷。”

    玉芳深深受到感染,她轻拭眼泪。

    朝旭认真地:“北京协和医院洪昭光教授说得好,只有家庭幸福了,社会才幸福,家庭安定了,社会才稳定。事业、地位、金钱,并不能影响家庭结构。”

    玉芳:“现在不少人可不象您这样,有的男人甚至把升官、发财、死老婆,当成三大喜事哩!”

    朝旭笑了笑:“这才叫做不呵思议哟!这种人毕竟少数,中国数千年的文明、美德,不论现在和将来,都应是这个社会伦理的主体。试想,一个男人把死老婆当成喜事,他算是人么?谁还愿、谁还敢去做他的老婆?即使他升了官、发了财,亦不过是孤家寡人。”

    玉芳:“他可以去包二奶、三奶呀!”

    朝旭:“当前社会的另类,其结局不外两种:当官的,人权两空,晚节不保;发财的,人财尽去,到头来无家可归。虽非全然如此,大多难逃此劫。”

    玉芳低头不语。

    朝旭:“好了,不说这些,说点别的。最近看了些什么书,喜欢写日记吗?”

    玉芳:“前些天,我随便写了几句诗。那不叫诗,乱写的,我正想向您讨教呢,不知您肯不肯收我这个学生?”说完,很诚恳地看着朝旭。

    朝旭兴奋地:“怎么?你也爱写诗?”

    玉芳羞赧地:“不嘛!您别笑我,人家不是向您求教吗?”

    朝旭:“好好好!我没笑你,那诗能背给我听听吗?”

    玉芳:“我带来了,在这儿哩!”说着,从口袋中,取出叠了几叠的公文纸,双手递给朝旭。

    朝旭接过,点了点玉芳:“我就知道你是有备而来。”

    玉芳两手捧着咖啡杯,看着杯子,脸涨得绯红。

    朝旭看着玉芳的诗,故意问:“这‘白色的构筑物’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大的吸引力呀!他是个东西,还是不是个东西呀!”

    玉芳“噗哧”一笑,边拿餐巾纸擦嘴,边笑:“它是东西,又不是东西,是人,又不是人……。”

    朝旭哈哈大笑,“骂得好,骂得痛快。”

    玉芳急了:“不!朝总,我骂谁啦,您没听我把话说完哪!”

    朝旭:“我要再听你把话说完,你就会把他给骂得狗血淋头了。”

    玉芳急道:“哪能呢?我这是以物拟人,把建筑物人格化嘛!”

    朝旭:“我要收这么个调皮的学生,我这个老师的饭碗,都会被她砸掉。”

    玉芳不再争辩,呆呆地看着朝旭。

    朝旭伸过手去拿着玉芳的手:“玉芳……”

    玉芳瞪着眼:“您看出我诗中的意思啦?”

    朝旭松开他的手,自己双手叉十,两肘撑在咖啡台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玉芳:“那您……”

    朝旭:“说心里话,第一次见到你,感觉就很好。你的人品、气质、容貌、如歌的语调,还有你那一手漂亮的字,都是一流。你给人一种人间兰麝,透骨生香的感觉。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印象不坏,但是,我没有资格和理由爱你,道理,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不是钱谦益啊!”

    玉芳:“我并不想做柳如是哪!”

    朝旭:“那就好,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你都是赞同的。今天,你不找我,不定哪一天我也会找你。我可以永远认你这个小妹嘛!你也不必担心,待来日,人老珠黄,这相公的二奶――!该休―矣――!哈哈!”朝旭说这句时,甩了一句京剧京韵道白。

    玉芳轻声地:“在深圳,象您这样风流倜傥,有钱有地位的人,带小姐进出餐厅、舞厅、包二奶不足为奇。我虽然很失望,很难受,甚至想哭。”

    朝旭:“不许那样!”

    玉芳:“我觉得,世界上没谁能比得上您,可我理智的想,如果您不具备这样的素质,反而不值得我爱慕。”她把手伸过去,朝旭的手尖也略向前伸,她紧紧握住,又放下。眼望着窗外,面对夜色,轻轻地唱起《红楼梦》中:“若说没有缘,今生偏又遇着他……”唱完,含着泪说:“水中月,镜中花。唉!枉自嗟呀,空芳牵挂。”看着朝旭,轻轻摇了摇头。

    朝旭:“多么可爱的姑娘!多么高雅的总结。好!为兄能有你这样漂亮,又通情达理的小妹而荣幸。”他捧着玉芳的手,“从今后,我会象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待你的。”

    玉芳含着泪,点点头“嗯!”了一声。

    286华宇公司朝旭宿舍

    朝旭幸福地回忆着,反复地拿着玉芳的照片盯着,怎么也觉得看不够,又将信从头至尾,字斟句酌地看起来――

    (画外音)您去楚云的日子里,我才感到,过去对您的默然承诺,是那么的幼稚和苍白无力。

    深圳,是一个可爱的、我终身难忘的美丽城市。她,不是因为现代的繁荣使我留连,而是因为有您才显得珍贵、才令我神望。深圳是朝旭的代名词,我将永远是这样的感觉。

    旭,我好思念你,好后悔离开你,我失掉了一位良师、益友、仁兄,我的抉择是痛苦的。您的知识、品位,您那硕大、仁慈的胸襟滋润着我。您是一个有高尚情趣,又富崇高责任心的男人,您对事业的执着追求与探索,实现了一个男人的抱负,您拥有了旁人不可企及的财富和地位,充分体现了您的人生价值;您对家庭、对妻儿的责任感,是那么的坚定不移,这又代表了人世间女性的普遍要求。啊!世界上竞有如此优秀、伟大的男性!

    小妹知道,您时刻关心着我的前途、归宿,我的归宿何在?答案只有一个,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第二个朝旭?……。

    门铃响了,朝旭放下了手中的信。

    “朝总!”丁克推门进来。

    朝旭笑道:“怎么?没休息?”随即将手中的信,盖在玉芳的照片上,

    丁克坐下,在茶几上的烟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

    丁克:“程总的意思,您不能长期呆在楚云,我着急呀!您得帮帮我,至少帮我选一个有本事的人……。”

    朝旭吸了口烟:“这不还早着吗?过了三个月再说吧!说不定就得以你为主啦!”

    丁克:“那可难行!技术上,我可以让你们放心,楚云的人际关系,部门协调,实在让我望而生畏。”

    朝旭:“其实也没有什么,该想的问题要想到,这次把公司的律师带去,先把合同弄好。从下面调个有实践经验的项目经理,暂不进指挥部,盯在一线熟悉情况后,再接你的手。”

    丁克:“我们自己搭的这个班子,要过得硬。”

    朝旭:“正是,一是财务,二是工程质量,要选两把好手。财务部于坤要到位,直接进指挥部。他是高级会计师,业务水平不错,头脑也清醒,这个关,只有他才把握得住。工程方面,你选定一个人。还有三个月,我把方方面面的关系介绍给你。相信你,能够拿得下来。”

    丁克认真地记录,不时望着朝旭点点头。

    朝旭:“楚云方面有两个人,你要注意,一个是在指挥部内……”

    丁克:“顾同苏!”

    朝旭:“对!这个人的来头不小,但也不必畏怯,会不会出难题?拿不准,第二轮洽谈会上,他的表现你应该清楚了,他可不是廖化。”

    丁克:“嗯!是的,不可轻敌。”

    朝旭:“还有一个人――。”

    丁克:“代宇庭!”

    朝旭:“这个人虽不在指挥部,他的能耐可大着呢……。”

    丁克:“他是只老狐狸,这些天,左左右右不离我们,绝不会无所图。”

    朝旭:“是呀!你别看他对我们百依百顺,我总在想,他图什么?会不会包藏祸心?难说。并不是他与我有宿愿,我就这样说他。”

    丁克:“这我知道。”

    朝旭掸了一下烟灰,靠在沙发上,嘘了口气:“如果想揩点小油水呢!在不违背公司规定的前提下,关照一点,也未尝不可以,但口子不要开得太大。”

    丁克:“我想,他可能不是这个目的!”

    朝旭:“你说得对!他不应该是这个目的。他到底想干什么?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暴露出来,终究会露馅,希望他能在这三个月之内,露出狐狸尾巴……。”

    丁克:“我也是这么想。”

    朝旭:“你主要抓两点:一是资金控制,尤其是大笔资金调动,我还会给于坤强调的;二是进度控制,经费支出,必须与工程进度成正比。质量控制虽说有工程师,你也要过问。”

    丁克:“这我会注意,最叫我头痛的是,盘根错节的关系。”

    朝旭:“关系协调问题,合同一经签定,它便降到了次要位置,尊重地方政府,服从合同条款,他代宇庭就无隙可钻。”

    丁克:“代宇庭的鬼点子多啊!”

    朝旭:“嗯!他会琢磨出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来,无非是达到他埋得很深的,一直没有显现出来的目的。”

    丁克:“我宁可一头扎在工地,再苦再累,我受得了。不愿卷进那些乱七八糟关系堆中,最大的压力莫过如此。”

    朝旭:“商场似战场,马虎、轻敌不对,过虑也大可不必。你作点准备,可能就这几天要去楚云。临走前,再给程总汇报一次,困难的事最好不再提了,有什么问题跟我讲。”

    丁克:“好吧!那我走了!”

    朝旭:“嗯!注意休息!”

    丁克:“好!谢谢!”随即起身,将门轻轻带关,走了。

    朝旭继续看完玉芳的信,觉得有些疲倦,拿着照片起身边走边看,进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床沿,斜靠在枕头上,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渐渐地,他睡着了……。

    287楚云市政府机关宿舍马伯清家

    马伯清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边穿衣服,边走到还在吃饭妻子张小莉身边,笑嘻嘻地:“夫人!弄几个子儿(钱)!今晚,想去宽松一下。”说完,下意思地看着她放在桌上的钱包。

    张小莉:“干啥?瞅你这德行!还能潇洒得起来吗你?”厌恶地横一眼那飘动的空袖筒。

    马伯清:“嘿嘿!搓麻将,不碍事!”

    张小莉:“搓麻将?每次都输?可能吗?”

    马伯清:“手气不好,想扳本呗!”

    张小莉:“得了吧你!扳本!我都要被你给扳倒啦!没钱!”

    马伯清一听,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眼瞪着老婆放在桌子上的钱包,叹气。

    妻子只顾吃着饭,细嚼慢咽,也不理他。过了不久,她的脸颊开始红了起来,悄悄侧目,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她在拾掇饭碗时,发着牢骚:“自己的工资一分钱没见着,你都干啥啦?枕头底下那两百块钱,拿去吧!”

    马伯清:“才两百块钱?好干啥?”起身到卧室将钱拿了出来,站在妻子面前,央求“再给点儿。”

    张小莉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吧哒支烟,不吭声。

    马伯清:“嗯!”眼睛溜着妻子的钱包。

    张小莉停了好一会儿,没精打彩地坐起身来,嘴上叼支烟,左手摸回钱包,横着两眼,右手从钱包中理出两百元,两个手指夹着,往脑后一递。

    马伯清:“再给一张,好吗?”

    张小莉听了,将钱包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吼叫:“你有完没完?”

    马伯清吓了一跳,赶紧把钱放进口袋,退了出去,关上门,右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微笑着,一步一踮地走下楼梯。

    (室内)张小莉将手中的筷子朝桌上一扔,打得饭碗菜碗噼哩啪啦作响,嘴里骂道:“去你妈的,跟老娘耍小聪明,老娘比你内行多啦!处长!狗屁!”

    张小莉掏出手机,点了点号码:“你在哪儿?今晚还要串场吗?11点整,我在红门楼313房等你。怎么?两千?换手机?嗯!可以吧!”关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他妈机关干部!”伸出脚,将桌子往前一推,慢慢起身,边走,边脱衣服,进了洗澡间。

    洗澡间一阵水响。

    288楚云市财政局代宇庭办公室

    代宇庭正伏案写东西。

    马伯清推门进来。

    马伯清:“代局长!您找我?”

    代宇庭侧目看了下:“嗯!先坐!”仍在写着。

    马伯清坐下等待,抽烟。

    代宇庭放下笔,从坐椅扭过身来,摸了一把脸,笑了笑:“怎么样?还好吧!”

    马伯清:“好!好!部里事情比较多,也没时间来看您,您也挺忙的,呵呵!”

    代看了眼桌上的文件:“事不少,成天就他妈钱、钱、钱!”

    马伯清:“您是楚云的财政部长嘛!”

    代宇庭:“算了吧!都他娘过手数子,这里划一笔,那里加一点,对不对,行不行,管他呢!”

    马伯清“吭哧!”一笑:“经您把关,那还有错。”

    代宇庭:“现在无所谓对错,笔在我手里,我说行就行。好了,别扯啦!我告诉你一件事,也让你高兴高兴。”

    马伯清面带笑容,激动地等待。

    代宇庭:“楚江大桥定下来了,朝旭的华宇公司承建。”

    马伯清立即收回笑容:“哦!我以为什么大喜事呢?”

    这时,财政局两名处长来找代宇庭。

    代宇庭:“伯清!现在我有点事,你到护春楼找个房间,我等下过去。”

    马伯清站起来:“好吧!我在那儿等您。”

    289楚云市老干活动中心护春楼日

    代宇庭来到护春楼,马伯清已在房间等着,代宇庭放下手中的皮包,刚入座,笑容满面地:“伯清―!刚才在办公室,你那神态――,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呀!”

    马伯清:“没有哇!”

    代宇庭:“嗯!没有就好。”一顿,“不久前,我给你的承诺,这次就要兑现啦!咋谢我!”

    马伯清:“老领导的栽培,我自然感谢不尽。没说的,一切听从您的调遣,您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只要用得着我,老领导您一句话,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代宇庭:“好!好!”略思“我想叫你去大桥工程指挥部。”

    马伯清:“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

    代宇庭:“怎么?不想干?”

    马伯清:“怎么会?我说了,您无论叫我干啥,我都愿意。”

    代宇庭:“这就好!对付朝旭,非你莫属。”

    马伯清:“我知道!”

    代宇庭:“至于群工部的工作,我会给格明同志说的,两个不变:职务不变,工资待遇不变,但工作侧重点在指挥部。”

    马伯清:“听说,朝旭是指挥长?”

    代宇庭:“嗯!你去搞办公室主任,也就是指挥部的参谋长、内当家。否则,起不到监控他的作用。”

    马伯清:“他会同意?”

    代宇庭:“这就由不得他了,指挥部是在楚江大桥领导小组领导下进行工作,领导小组提的名,他怎么能不执行?”

    马伯清:“哼!谅他也不敢!”

    代宇庭“你应该记住,才开始,要谨慎。你不是在我的鞍前马后,而是在他朝旭的直接领导下。他是你的老对手,应该承认,他的能力、知识远胜于你。”

    马伯清:“我才不吃那一套呢!”

    代宇庭:“错!你要清楚,把你安排到他身边不容易,这对他来说,不能不是个威胁。这样,我的感觉要好些。平心而论,他还是有很多长处的,甚至在你我之上,可你也是把好手。这看从哪方面讲,我认为你对付他,绰绰有余,我放心。”

    马伯清:“他那两下子,我还真不尿他那一壶哩!”

    代宇庭:“不能这么说,这家伙并不容易对付。你想想,他去深圳多长时间?就干到拥有数十亿资产大公司的常务副总裁。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绝非等闲之辈。”

    马伯清:“他在群工部,也不就那样!”

    代宇庭:“他在群工部上不去,并不是没有才干,而是因为有你我在。现在他神气了,副总裁、指挥长,哼!报纸、电视露尽了脸,我很不舒服!要沉得住气,只有把他从顶峰上甩下来,那才叫本事。还有那个姓丁的,也不简单。”他喝了口水,慢慢说道:“伯清呀!气盛无济于事,要讲究一点策略哇!”

    马伯清开始那气壮如牛的样子渐渐软了下来。

    代宇庭面授机宜般:“我这一生啦!看了不少书,多数是为了应付工作。我这一生的立身之本,只有一本书,他能叫你变得比别人聪明、干练。”

    马伯清:“什么书?”

    代宇庭:“《孙子兵法》。”

    马伯清疑惑地:“《孙子兵法》?那不是一本军事书籍吗?怎么能成为立身之本呢?”

    代宇庭摸了一把脸:“不错,《孙子兵法》是讲行军布阵,克敌制胜的军事科学,但是,你别忘了,古今中外的一切军事书籍,无非是三个字。”

    马伯清:“哪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