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这是扁鹊老先生来了。
大家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老人家阅历丰富应该也能看出来一二。
“伊伊,这托墨家打造的轮椅是不好用吗?”秦越人为缓解气氛岔开了话题。
第一个注意到榻上有变化的是潘迪,他戳了戳伊莎黛拉,几人的目光一阵来往后都纷纷看向卧榻。
此时的秦陌正跪卧在那里,尽他最大的力抓着被褥,胀红的侧脸,耸动的肩背,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不难看出,他在哭泣,失声痛哭!
墨剑男子和扁鹊对视,没看懂这个少年人在哭什么。
可另外三个能够体会一二,他们的眼里也泛着不同种程度不同种感情的泪光。
男孩看到了璀璨新星如昙花一现般就此陨落的悲情而伤感,女孩看到了疼爱自己的哥哥这般模样也因此难过,而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南宫袂,似乎看到了更深刻的人生情感。
“他这又是怎么了?”秦越人问。
“老师,以后别叫我伊伊。”伊莎黛拉小声地说。
此处说话不方便,几个人都出门了,有的人在伤心的时候,身边如果有人在,他会更难过。
如伊莎黛拉所说,秦陌是听到熟悉的名字了。
苏衣衣,这个此时此刻唯一能扰乱他心境的名字,那真是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个极力阻止秦陌继续往上走的人,也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对秦陌表露爱慕之情的人,也是在秦陌倒地后第一个冲进场抱紧他的人……
秦陌闭眼前,那半梦半醒的意识里,全世界就只剩那个人,那一刻,白衣被鲜血尽染的苏衣衣,终于填补了秦陌残缺的梦境,他终于看清了梦中红衣女子的模样,这个将烙印在他一生之中的模样,再也不会遗忘。
然而如今的秦陌,先不说配不配她的这份痴情,也不谈苏家是不是更会极力干预,就算她不顾一切站到秦陌面前,而秦陌却连拥抱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子!”南宫袂跑进来,一把拥住了秦陌,放任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肩上痛哭,“咱们先把伤养好振作起来,不然你如何对得起苏衣衣的一片真心!”
“卷土重来好不好?”见秦陌依旧只是哭,南宫袂又说。
卷不动了!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陌刚恢复知觉的时候,就听到前来察看过秦陌伤势的秦老先生说,筋脉断了都是小事,早已经全部接好,但这经脉伤了就难办了。
筋脉和经脉,概念是不同的。秦陌现在是气血亏损阴阳不调严重,体内没有足够的精气作为动力,命是能保住,但想要完全恢复成一个正常人,非神药不能解决。
可秦越人所说的神药,就是要那七种只在古籍当中才有记载并且还模糊不清的药材。
有个好消息是,扁鹊去齐国的宗门经过长时间研究后补全了残卷的图文,并且找到了其中两种名为“云英”和“青垩”的药材,再加上秦陌勉强算是被鬼莲重塑后的身体,满打满算也还差四种药材。
坏消息就是,其中三种就连云游四方行医多年的扁鹊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又是浑浑噩噩的几日过去,这几天南宫袂没有来过,倒也清静。
正当伊莎黛拉在给秦陌喂食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偶尔还有打斗声。
“让开!”有人大喝道,“我要让他偿命!”
“别冲动啊景大哥!”这是潘迪的声音。
门终究是被破开了,秦陌淡定地嚼着嘴里的食物,看也不看是谁。
看着秦陌依旧是一副死相,一把墨剑挑飞了伊莎黛拉手里的碗,抵在了秦陌的喉咙。
秦陌下意识的一偏头,他是不在乎生死了,可是这个妹妹并没有过错啊。
是那天和南宫袂一起来的人,也就是大闹浊浪的剑士,原来姓景。
“你一个废人,凭什么让南宫小妹她用命去帮你找药材!”那把剑托着秦陌的下颌将他的双眼抬起与之对视,“现在南宫小妹死了,我怎么跟师傅交代!”
秦陌的脑中轰然一道惊雷,他的双目再次汇聚,直勾勾地盯着墨剑男子,企图撑起身来靠近那双含恨的双眼。
南宫袂听说要寻几种药材,便拿过古卷一看,她居然有所耳闻。
玄霜,传说中的灵药,这种东西不是一种植物,而是寒冬季节的清晨,紫柏叶上凝聚的霜露。
紫柏,哪里有紫柏?据传太华山上有紫柏。
太华山,西山第一险,山高五千仞,壁如刀削斧劈,鸟兽莫居。
南宫袂攀上东北峰顶,终于在绝壁上找到一株紫柏,取玄霜时却遇金雕袭击,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听到如此噩耗,秦陌直接扑到了地上,趴在地面像一滩烂泥。
“那你又在干什么!你是在旁边看戏吗!”秦陌疯狂地怒吼,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此人明明说是奉师命保护不懂武功的南宫袂,现在南宫袂没了,你却完好地站在这里?
“你在乎的人离你而去,现在还打算这样看着在乎你的人,一个个为你而死吗?”
伴随着一道洪亮的中年男音响起,秦陌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无力爬起的秦陌只能翻了个身,躺着仰望这个中年男子。
他说得没错,秦陌不但失去了意中人,就连在意他的人……也因他而死,这甚至比让他自己死还难受,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此时此刻他真想用自己这条烂命,换回那记忆中的音容笑貌。
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他恨自己的软弱,他对不起那些为他默默付出的人,甚至和南宫袂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用好的态度说过。
想到这里,秦陌不觉老泪纵横。一个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确实不成体统。
“如果你默认别人就该为你付出,你就继续哭,如果你还有想要保护的人,就站起来。”中年男人神情严肃,语气铿锵。
这一席话瞬间打醒了秦陌,他虽然失去了一些宝贵的东西,但还没到一无所有的地步,这个世界还有值得他奋斗的东西,眼前就有人还没放弃他,不光是弟弟妹妹,秦老先生,就连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男子也想要他振作起来。
“可是……”秦陌终于开始好好说话了,“我真没力气站起来……”
他努力过,再次翻过身的秦陌,在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地摩擦,可即便弄得满嘴尘土,就连跪起身来都办不到。
“想要做成一件事,有时候并不一定要全靠自己的力量。”
男子此话一出,伊莎黛拉和潘迪瞬间领悟,跑过去一左一右地就把秦陌扶了起来。
秦陌总算能够正眼看到这个中年男人,青铜切云冠,白玉君子佩,相貌堂堂,双目含着智慧之光。
“公子!”
当秦陌听到这个声音时,并没有立刻转头,他在心中千百遍地确认,这就是她的声音。
两人对视间,四目都是新生的喜悦,如果说秦陌的眼中看到的是浅显的身体重生,那南宫袂眼中看到的就是灵魂的复苏。
就这样看着就好,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老夫行医多年,这世间却是有一种病难以攻克,张大人治心病的能力在我之上啊!”
一直等在门外的扁鹊也进来了,显然,秦陌是被骗了。
可这种骗局,他只能欣然接受。
其实秦陌早该想到,这个男人不简单,只是没猜到,他就是开阳先生安排人引见的那位策划盗取和氏璧的故友,也就是那战国赫赫有名的纵横家——张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