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火势似乎越来越大,直至众人前方的道路被照的金红,他们的影子由长变短,最后完完全全消失在足下。
“完了……”何不可突然停下了,扬起头用一双几乎睁不开的眼仰视着天空。
金色的火焰漩涡吞噬了整片天空,众人明显感受到了异常的炎热。
它形如流水,却自下而上,从山腰汇聚到天上,山顶那棵大树的火焰也同时被吸纳上去,在众人上方形成了一颗巨型光球,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太阳。
山腰焚烧过虎精的火逐渐流失,秦陌偏头一看,那个地方只剩一片焦土,甚至可能土都没有,一片虚无。
山顶和山腰的火焰消失殆尽后,天上的光球达到了极致,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刚被强光照射,现在突然变黑,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连天上的星辰也仿佛黯然失色。
只是片刻的黑暗后,上空响起一声惊天长鸣,一只金色火鸟凌空展翅,羽若飞沙流火,尾如千尺悬河。它的光不再刺眼,而是收敛于自身边缘,它的热逐渐退散,山间恢复了它本来的温度。
“神火凤凰……”望着悬踞高空的火鸟,南宫袂思潮澎湃,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一旁的何不可面如死灰,千算万算却把自己算进去了,虽然同在一片火光下,但只有他最清楚,这不死神鸟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他。
“扑火退羽,无枝可依,梧桐百仞,向死而生。”南宫袂转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你烧了梧桐树!”
“知道还问,大姐快想办法救救我吧!”何不可缩到南宫袂身后,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
“你叫谁大姐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秦陌终于说话了,“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从昏迷中醒来不久的秦陌,突然看到了一系列离奇的事,任他怎么想也没有头绪。
怎么又冒出来一只凤凰,这就是传说中的祥瑞之鸟吗?原来是由火凝结而成的,虽然早就听说过凤凰浴火,可没想到其姿态如此幻美,就像永不消散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永恒的光芒。
果然,还没等众人从震撼当中反应过来,神火凤凰就张开双翼,扇起一道烈焰,直指何不可。
何不可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秦陌,挡在自己身前。
感觉到一股热浪到来,秦陌的双瞳都印成了金红,想要朝一旁躲闪却发现早已被何不可死死扣住。
正当众人还在为何不可的落井下石愤懑时,烈焰在秦陌身前陡然消失了,山间再一次归于平静。
“你怎么这么无耻!”南宫袂忍不住骂道。
“他现在体内流着神火精血,它是不会伤害秦陌的。”何不可一边脸死死得贴在秦陌的背上说,还是不肯松手。
凤凰血?什么时候又流着凤凰的血?这都哪跟哪啊!
秦陌顿时分了神,任由何不可将他左拉右扯当做挡箭牌。
在几次攻击都被收回后,火凤凰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忖,它周围是无尽燃烧的烈焰,根本看不到它的眼,更别说要知道它在想什么。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秦陌拉起,直至半空,何不可没抓稳,掉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情况不妙,两个女的赶紧往一边跑去,离何不可越远越好,谁知他却追着两人不放,想那神鸟总不会伤及无辜吧。
回头看何不可穷追不舍,南宫袂急了:“嘿你这人,老跟着我干什么!”随后跳上青霜虎,企图甩开这烫手的山芋。
“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谁知那何不可也跳上了虎背,想来也正常,不会武功的女子都能跟上的速度,他一个驱鬼道人当然也能。
“有你这样挨着姑娘家的吗!”风声呼啸,南宫袂的声音几乎快被淹没,他们现在说话只能靠扯着嗓门吼。
“这……有何不可?”何不可在后面死死地抱住南宫袂的细腰,生怕被甩飞出去。
“你……你怎么这么赖啊!”这时坐前面的伊莎黛拉也嚷道。
“喂!人呢!”
仰面悬浮在天空的秦陌也开始叫唤了,他身体被禁锢无法动弹,底下发生什么事根本看不到,只觉得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他一个人被落在了凄冷的高空。
转眼间,青霜虎就跑到了山顶,以它的速度,还没遇到过追不上的猎物,可是现在,它却成了猎物之一。
即使能一跃百步,可天上那个终究是能飞的,等到众人到达山顶,火凤凰早已在上空恭候多时了。
火浪铺天盖地而来,这一次逃跑好像把神鸟惹怒了,这态势好像并不打算留活口啊。青霜虎抖落众人,躯体暴涨,一堵冰墙挡在了山崖边,霎时间,蒸汽吞没了整个山峰,不光埋藏了众人,连秦陌也是被弄得云里雾里,“要我说,你就跟它讲道理,我听说它是很有灵性的。”
秦陌背对地面大声说道,以为三人还在下面,可是根本没人理他。
几个人被火浪蒸得挥汗如雨,那坚如壁垒的冰墙逐渐融化,一阵短促的风刮来,吹散了所有迷雾。
众人的脸被印的通红,就在他们所站立的山崖边,是一双乌青而光亮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映着三个惊恐万分的人脸,如此近距离,热的三人无法呼吸。
“哎!”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最前面,南宫袂不禁一声娇唤。
伊莎黛拉钻到两人中间,强行把何不可隔开。
面对神鸟的凝视,南宫袂心生惧意,想要后退,却被何不可推住。他像做贼一样小声的对南宫袂说:“你越想逃,它越愤怒。”
到底是谁想逃了……还不都是你这不要脸的拉着我们下水,要是你从一开始不算计我们,要是你不去烧梧桐树,哪会有这么多麻烦。
“你这只白青大虎是哪儿来的?作为一头灵兽如此听话,想必它也能听你一两句劝。”何不可灵机一动,提醒道。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确实与各种各样的生灵相处融洽,如此想来好像世间通灵性的东西都很喜欢她,可这是高高在上的神火凤凰,会买账吗?
不会飞的人啊,总幻想着自己能在天上飞,可是已经在天上的人却并不觉得安稳,况且是背朝大地,不知道究竟有多高。
秦陌尝试用破魔术,可是并不管用,这么说神力和魔力还是有点区别……
天际传来一曲悠扬,忽而如空谷传响,潜藏在大地深处静默生长的哀伤,忽而如乘风破浪,驰骋在天域苍穹举世瞩目的风光。秦陌听得是心驰神往,不知是何人所奏,又像天地万物产生的共鸣,起初只是从远空缓缓到来,进而流转在山间,穿梭在丛林,最后流入山腰的地缝,回响起一种秦陌从未听见过的声音,似是来自大地之源长情的呼唤。
“你这是……”
曲终,同样听得如痴如醉的何不可久久不能平静,山岚间还回荡着余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人与自然共同演奏的乐曲,实在震撼之极。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南宫袂试着伸出一只手,竟放在了凤凰的面部,心生爱怜地抚摸起它来。
凤凰早已沉醉其中,藏尽了灼热的烈焰,凑到了南宫袂身前,想将这首赞美曲听得更清晰。
有时候,没有文字的乐曲的确比物种间独有的语言,更容易将万物联在一起。
“这首曲子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何不可满脸惊异地问到,看来他什么都略知一二。
南宫袂回身推开他道:“诗由人作,乐自心生,人不死心还在,何来失传一说?”
“这么说是你自创的?”
南宫袂只是一笑,并未回答他,转而将眉心抵在凤凰的前额,轻轻地闭上了双眼,谁知那凤凰也同样闭上眼,他们就保持这种状态良久,好像能够心意相通,不需要用语言。
“世间竟有此等奇女子……”很少正经过的何不可由衷地叹道,懂音律的女人真有种特殊的魅力。
神鸟再次铺展双翼,天际又一次被照亮,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那吞灭万物的神火,而是那东方升起的半面太阳,天就快亮了。
一声响彻天地的长鸣后,凤凰展翅,隐在朝阳的光华里,飞向了那遥远的东方。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下方传来,众人赶忙向下跑去。
前一秒还沉醉在音乐中无法自拔,这一秒就毫无防备地坠落在地,秦陌心里苦,但不堪言。看着跑来的南宫袂手中拿着一支晶莹透亮的箫管,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是她在吹奏。
这支通体如冰晶的箫名为“水歧”,是她师傅瑶光大师生前所用之物,能够将声音扩散到很远的地方,后来不知何故尘封了很长一段时间,上次回郢都时她和秦陌分开一阵,便是回去取了此物。
“水歧!你是说收录在上一届神兵十录中的水歧?”
何不可又抢过话说,他真的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