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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欢聚一堂

    “魁首!”

    刑部右侍郎张采、吏部左侍郎张肯堂前来赴宴,设宴之人便是东林之首,现任翰林院掌院的钱谦益。

    而在座的也不是泛泛之辈,包括刑部左侍郎侯恂、吏部右侍郎张玮、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士升,更有首辅瞿式耜坐于钱谦益左手位置。

    “二位快上坐!”

    钱谦益展现出一如既往的热情待客之道,现在廷议形势对东林有些不利,拉住同为弱势一方的复社便尤为重要了。

    尽管为了安抚钱谦益,崇祯皇帝将翰林院掌院的品级提升到了正三品,达到了可以参加廷议的级别,但钱谦益对此并不满意。

    作为整个大明最大的团伙,东林理应有责任和义务为皇帝分担更多的日常事务,而对钱谦益来说,区区一个掌院与魁首的身份并不相符。

    即便不是阁老,至少得当个尚书吧?

    结果莫说尚书,连六部之中的侍郎都没捞着。

    这让钱谦益很是郁闷,之前也与学生瞿式耜沟通过多次。

    作为被崇祯皇帝火速擢升上来的首辅,瞿式耜也不便直接推选自己的老师。

    若想入阁,当须下面的同僚进行一番运作,而且人数当须足够多方可事半功倍。

    然而面对规模庞大的北官集团,若想得偿所愿是相当困难的。

    首先得与复社达成一致,然后还需拉拢住廷议里的数位南官。

    鉴于之前东林所采取的排除异己的策略,只怕在短时间内改变态度是行不通的。

    哪怕是出自浙江那边的同僚,东林也采取了警惕与敌视的策略。

    东林其实就是围绕南直隶,特别是以南都至苏州这一带的士子为主。

    江南看不上江北,扬州看不上两淮,两淮看不上徐州。

    南直隶看不上浙江,浙江看不上江西、湖广、两广。

    这还不算完,整个南方的官员还鄙视北方的同僚……

    有御史批驳太子处心积虑,将大明江山一分为二,可官场又何尝不是?

    而且在数十年前便早已碎成了数块,一时半会都拼不起来。

    对于如此状况,作为首辅的瞿式耜暂时也没甚子良策。

    消除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团伙之间的隔阂,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

    之前是南都的官员进行内斗,这下陛下又带来了不少北官,而且将其安排在了重要位置上。

    原本不少都是东林的,还不得不让出来,给别人腾位置,对方还是一群外地人,东林这边岂能不难受?

    按照东林内部的意思,起码要来个“三三数量”,即六部里面占据三部,内阁里面占据三个成员,这是最低标准。

    眼下这个局面完全在东林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即使今年不能有所改观,明年年初之后也必须求变,决计不能让崇祯皇帝为所欲为。

    按照钱谦益的意图,若是本人无法入阁,那就凭借翰林院掌院的职务,尽可能多地招收东林士子,待殿试过后便可充实到六部与诸多衙门里。

    这些士子均乃东林部下的种子,往后升迁提拔,再周而复始,可以盘根错节,一旦有事便能互相帮衬。

    若是能够入阁,这个位置便申请由周延儒来担任,毕竟人家花了十万两银子,不能将这一大笔钱打水漂。

    “多谢魁首,诸位幸会!”

    张采与张肯堂向起身的众人拱手客气了一番,复社便是东林衍生出来的团伙,说到底算是一家人。

    只是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和意见稍有不同而已,真要是有威胁到自身利益的事情,还是能够同仇敌忾的。

    由于就在自家府邸宴客,故而方便得很,钱谦益的招呼下,仆人鱼贯而入,将各式菜肴迅速上桌。

    糖醋鳜鱼、清炖狮子头、糖醋排骨、红烧鹅掌、爆炒冬笋、红烧鸡翅、梅菜扣肉、红油兔丁、八宝豆腐、万三蹄、中庄醉蟹、大煮干丝、香菇炒油菜、桂花糯米藕、银鱼炒蛋、碧螺虾仁。

    整整十六道菜,加上陈年密封的金花酒,这一桌酒席可是相当的气派,连盛菜的盘子都出自官窑,寻常人一辈子都别想企及。

    即便钱谦益已然上了年纪,酒量堪忧,不是还有另外四人作陪嘛,首辅的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四个人灌两个人是没啥难度的,作为东林士子,不光要懂得诗词歌赋,知晓朝野消息,更能在饭桌上推杯换盏。

    酒后吐真言,不灌醉对方,哪能听到真言呢?

    “载宁、受先,不知二位可有乾度消息?”

    先说自己的意图是不明智的,还要找个由头,钱谦益认为从张溥这里开始是最好的话题。

    “畿辅被兵,只恐先避兵祸矣!”

    张采摇了摇头,现在整个南都最为关心的事情便是东虏叩关,北都被皇太鸡的大军团团包围。

    “殿下文韬武略,又得太祖高皇帝陛下庇佑,定可逢凶化吉!”

    钱谦益尽管对太子的诸多新政表示不满,尤其是损害了东林背后的商贾们的利益,可嘴上还是要称赞有加的,这是本人的态度,更是整个东林对外的态度。

    “据说皇太鸡尽起关外之兵,或可高达三十万之巨!”

    张玮与太子没有接触过,尚且不知太子从仙界归来能力几何,但皇太鸡打算趁虚而入八成是真的。

    将各方面的消息汇总起来可知,北都守军合计不过十万,纵可凭坚城而据守,面对所向披靡的东虏大军也是胜算无多。

    “市井流言说是是役弱胜,虏酋皇太鸡自然可退兵出关,若是不胜……”

    “何解?”

    “王师可凭两淮防线,固守半壁江山!”

    “嘶……”

    侯恂是从儿子侯方域那里听来的消息,至少南都这边是普遍不看好小太子能够战胜皇太鸡的。

    莫说打退三十万穷凶极恶的东虏大军,即便战胜十万东虏,杨镐没做到,秦良玉没做到,祖大寿亦没做到。

    只有袁崇焕做到过,然而这位却被崇祯给凌迟处死了。

    毛文龙被袁崇焕给杀了,曹文诏死于剿寇,卢象升去岁冬季战殁,当下只恐大明都找不出来能够力退皇太鸡的良将了。

    “首辅,依你来看,北都可否固守成功?”

    张采对于上奏如何整饬兵马可谓是说的条条有理,等两边真打起来,他就全然猜不出结果了,属于典型的纸上谈兵。

    “不瞒受先,在下不谙边务,但万分期盼殿下能够克敌制胜!之前上业已刊载飞艇之事,加之另有其他火器助阵,想来易于长期固守!”

    瞿式耜在军事方面的能力也不比张采好多少,但倾向是很明显的,北都被东虏攻陷,对大明是绝无好处的。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之前瞿式耜对自己能被擢升到首辅位置受宠若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从王承恩嘴里得知,这是太子殿下向陛下进言推荐了自己,不然首辅往后推二十年只怕都轮不到自己来做。

    公允地说,太子爷对自己亦有提携之恩,瞿式耜也就不希望北都沦陷,更不愿意听到东虏俘获太子甚至大明皇后的消息。

    对于可以飞天之物,瞿式耜是不大相信的,然而从北都来的人,上到崇祯皇帝,下至官吏家眷,都亲口承认了。

    口径惊人的一致,而且有人更是描述地惟妙惟肖,不由让人浮想联翩,如此看来,飞艇便是真实存在之物了。

    “首辅之言亦是我等所想,祝殿下率领王师力克顽敌!”

    钱谦益很适时地举起了酒杯,开始遥祝太子,众人自然也要跟着举杯。

    这推杯换盏的场面非常符合“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梗概!

    钱谦益心里是很矛盾的,既希望太子不能太过得意,又不想看到北都被东虏攻占。

    一旦北都失守,只恐东虏三十万铁蹄会迅速南下,参照当年金军灭辽后即刻南下攻宋。

    没有岳飞那样的名将,凭借屡战屡败的王师,真能守住两淮防线么?

    若是这条防线再失守,长江天险便被双方所均分了。

    就隔着一条江,南都面对数十万虎视眈眈的东虏大军,又如何能守得住?

    让东虏从某处从容过江,直捣江南腹地,那大明帝国也就要崩塌了。

    故而经过反复思索,钱谦益认为最好的结果便是让太子与虏酋斗个两败俱伤。

    退一步说,不论北都是否失守,东虏大军都无力南下。

    但这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钱谦益也知道不能当真。

    “首辅,明日廷议,我等是否需要向陛下进言,加强两淮与长江防线?”

    张肯堂是非常担心北都那里的战事了,真顶不住东虏大军的话,那南廷这边就要早作打算,未雨绸缪了。

    “载宁所言极是,自然须固守此两道防线,尤以淮河防线为重,自古守江必守淮!”

    瞿式耜表面上同意张肯堂的建议,可是心里在苦笑,除了朱大典的人马,那还有兵力固守淮河防线?

    实在不行,就只能上奏陛下,将洪承畴所率的部分人马拉过来充数了,否则没有三五万人,是断然守不住淮河防线的。

    真有五万人马也不一定能守住,但至少能够让心里安稳一些,不至于每天醒来就要担心清军攻破这条防线,直取长江北岸的重镇扬州。

    “可不知如何筹得数万人马?”

    张肯堂当然明白淮河防线的重要性,但是现在一来缺人,二来缺钱,没人没钱,靠嘴来固守?

    “现行募兵只恐晚矣,为今之计,要么调集南方各地驻军前来勤王,要么请镇海伯派上万兵马北上驰援!”

    募兵根本就不能打仗,当须编练数月方可成军,否则即使拉到战场,面对东虏铁骑,也是一击即溃。

    瞿式耜只能将过半的希望寄托到郑芝龙身上,毕竟福建一隅是整个南廷辖区里的划外之地。

    郑芝龙叱咤海上多年,兵马逾十万,战船过千艘,勤王乃是其份内之事,若是战况急转直下,可向陛下进言,为其直接封侯。

    “眼下也只得如此这般了,只是这郑芝龙前番上奏朝廷说是已派人马北上驰援,加之所部正与红夷在东番激战,再命其二次发兵……”

    对于郑芝龙这个前海盗头目,张肯堂多半不大相信其许诺,但形势如此,手里有兵,即便朝廷无人可依,也有极大的话语权。

    郑氏集团的实力几乎比唐末的某个藩镇还要强大,屡遭东虏所败,现在朝廷是不得不依靠郑芝龙了。

    别说暗地里听封不听调的郑芝龙,即便是官军将领,阳奉阴违的事情也没少干,为了多拿赏银,杀良冒功更是屡见不鲜。

    “据说郑芝龙已将其长子郑森送至北都,作为殿下学徒,足可见其赤胆忠心!”

    瞿式耜也不敢为郑芝龙打包票,不过还是能举出一个例子的,既然北都遭围,那么郑森也在城中,为了这个儿子,郑芝龙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嘶……这倒是!”

    在座的众人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想来此为太子拉拢郑芝龙的一招,没想到在紧要关头还用上了。

    “东虏不善水战,不论是两淮还是长江,若有镇海伯的战船助阵,自然可固若金汤!”

    南船北马,在三国时期便定下了基调,曹操的数十万大军也因为不擅水战而折戟赤壁。

    瞿式耜认为只须调集大量战船,仿效赵宋将领韩世忠那般水战策略,便可力退东虏铁骑。

    不过即使北都那边已经陷入苦战,南都这边依旧歌舞升平,丝毫感觉不到战事的影响。

    钱谦益府上已有不少靓丽舞女,一边饮酒谈话,一边欣赏歌舞,岂不悠哉游哉?

    入冬之后天黑的很早,钱谦益便遣人将买的新式油灯点上。

    在数盏油灯的照映之下,偌大的厅堂里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此灯甚好!”

    张肯堂捋着胡子看着灯光,仿佛这灯光比不远处的舞女还要引人入胜。

    “可惜府上只购得六盏!”

    钱谦益当然知道这灯的妙处,不然就不会花高价购买了。

    他还想买至少十余盏,可惜畿辅被兵之后,此灯在南都就变得有价无市了。

    你就算开出一百两的天价,也买不着一盏了,大内倒是有,你敢跟皇帝抢油灯么?

    一盏大号油灯售价二十两,你还别嫌贵,概不还价,有还价的工夫,油灯便让旁人买走了。

    尤其是各行各业的富商,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