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芷见徐至久久没有说话,回道“李姑娘,你也不用发此毒誓。我和徐大哥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父皇,但他必须逊位向天下人谢罪!”
红叶见周沅芷步步紧逼,急道“周姑娘,你也太咄咄逼人了,且不说你们这些草寇能否站稳脚跟,就算你们取了天下,难道也要逼走所有为朝廷办事的人吗?”
周沅芷见红叶尊卑不分,竟敢插话责问自己,没有理睬她,而是对李秀云说道“李姑娘,我们可以对你承诺,但不能保证我父王和义军的其他将领,不会伤害长安城中的皇族贵戚!”
李秀云苦笑道“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孽,应该受报应。周姑娘,我们是堂堂的皇族子孙,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这时,了然听到外面有攻城的声音,知道庞勋指挥大军已经杀到了门外,他向了因使了一个眼色。了因会意,用木棍和身体挡住云飞扬的出路,了然一跃而起,跳过云飞扬的头顶,就要拔开门闩,放大军进关。
周宸见形势不妙,也飞身而起,与了然并排飞过众人头顶,徐至怕周宸坏了大事,也越到门口,一把挡住周宸的去路。
周宸被徐至缠住,一时抽不开身来,阻挡了然,而慧风和何梦娇被了痴和了颠盯住,一时也脱不开身,李秀云只好长叹了一声“没有想到三百年的大唐竟然毁在你徐至手里,唉,罢了,这就是天意吧!”
了然奋力打开关门,庞勋带领五千精兵,如潮水一样杀进函谷关,而关内的各路官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魂魄未定,毫无斗志,有一半弃械投降,有一半纷纷向西逃窜。
云飞扬见义军杀来,虚晃一鞭,抢了一匹战马,手持九龙鞭挡在李秀云的前面,周宸则护在公主的身后,慧风和何梦娇也抢了两匹战马。云飞扬将李秀云抱上了一匹战马,又让红叶和何梦娇各乘了一匹马,他领着周宸、慧风等人殿后,一边阻挡冲来的义军,一边护送李秀云缓缓西行。
庞勋进了函谷关,问徐至道“驸马,那个朝廷公主走远了,是否派兵拦击?”
周沅芷见徐至有些不情愿,叹道“庞教主,不用追了,要是真追,有人就会心疼了!”
徐至见李秀云已经消失在黑夜中,只好自嘲道“不追就不追吧,就是追也追不上了!”
周沅芷对徐至道“徐大哥,我是看在你的面上,饶了她和她的父皇一命。否则只要让庞教主乘胜追击,那一万官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还不成鸟兽散了,那长安城明天就能拿下了,那狗皇帝想跑也跑不掉了!”
徐至听明白了周沅芷的用心,她是给李秀云和唐僖宗足够的时间逃出长安城,才下令不追赶残军的,这也算是遵守了对李秀云的承诺!徐至笑道“沅芷你的心地太善良了,那我们就在这函谷关待上一晚,明天再乘胜追击?”
周沅芷朝徐至点了点头,徐至下令让将士们打扫战场,清点了俘虏,并将部分战俘编入新军,然后就地扎营休整,明日辰时再出兵。
第二天卯时,朱温的后继大军从天而降,来到函谷关前。徐至只好打开关门,将朱温迎了进来,朱温先是当着周沅芷的面,将徐至赞了一番,夸他有胆有谋,凭手中五千人马就拿能下函谷关,简直是飞渡险关。徐至连连表示不敢当。
朱温又问道“徐先锋,既然你一鼓作气,拿下函谷关,为什么不连夜乘胜追击,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样可以早日拿下长安,活捉狗皇帝!”
徐至只好回道“回朱将军,我军兵少,粮草也不济,趁着夜黑拿下函谷关也是侥幸。如果一味向前追击,官军知道我军虚实,必然会杀一个回马枪,那时前有数万敌军,后有险关堵路,我先头部队必然会全军覆灭的。”
朱温建议道“徐先锋,既然我们两军已会合,那还等什么呢?你率领本部人马直取长安。本将军为你军策应,帮你清除朝廷的武关和蓝田驻军!”
徐至知道朱温有意为难他,但他也不愿与朱温共事,爽快叫道“好,就按将军的计划进兵!”
徐至、周沅芷带领一万义军,出了函谷关,与朱温分手,沿着渭水一路向西。周沅芷本以为徐至是不会轻易答应朱温的,心中很是不解,问道“徐大哥,这个朱温甚是狡猾,他故意让我们打先锋,自己却按兵不动,就像这次函谷关之战,他是想让朝廷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的,却没想到我们一夜间就拿下了函谷关,他就立马赶来抢功,真是一个极大的无赖!”
徐至无奈道“沅芷,我也十分讨厌跟他一起共事,怕他再给我们使点什么绊子,不如离开他,反而可以放手一搏!”
周沅芷笑道“要拿下长安,前面还有一道屏障,就是华州,听说华州城也有守卫五千,我军虽然刚扩充到一万,但要拿下华州也是不易!”
徐至笑道“朝廷的潼关天险都已丧失,关内各镇还不都是惊弓之鸟,那值得一扫!要拿下华州也不难,如今天还未完全亮,华州守军应该还不知潼关失守的消息。只要我军换上官军的衣服,就可以混进华州城中!”
果然不出徐至所料,虽然华州已经戒严,四周城门并没有紧闭。徐至、周沅芷指挥了一千名化了妆的义军,趁乱混进了华州,在城内外将士的配合下,一举拿下了华州,华州的守军也投降了徐、周两人,徐至的军队已有2万之多。
徐、周和众将商议,让大军在华州暂歇一晚,第二天再西进长安。这时帐外有一个倒骑毛驴的怪道人,前来晋见。徐至连忙将道人迎入中军大帐。
众将领见那隐士一身破旧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见了徐、周两人,也不揖不拜,心中都很不快。徐至见那道人仙风道骨,气度不凡,连忙吩咐给他让座,倒茶。
那隐士也不客气,安然入座,喝一口茶后,方才介绍道“贫道是华州本地人,名叫陈抟,因看不惯朝廷的昏聩,知道这天下不久将大乱,就闭门谢客,自称山野之人,隐居了起来。”
徐至朝陈抟躬身一拜道“徐至早闻先生大名,先生一身高洁,不愿与污秽为伍,此志让人钦佩!如今天下大乱,黄王派我等为先锋,入关中为民请命,先生有何高见,还请教我?”
陈抟见徐至很是诚恳,回道;“将军如此年轻,就能独当一面,用奇谋入秦关,将军的威名早已传遍关中各郡,这长安也是唾手可得!只是城池易得,人心难求啊!”
周沅芷听了,追问道;“还请先生明言!”
陈抟让徐至取来关中地图,分析道“长安自西周以来,一直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这主要是因为长安位于关中腹地,四周都是高山,易守难攻,历代英雄得长安就可以雄视天下东出函谷关可以震慑中原,南下武关可以通汉中,取巴蜀;西走散关可以联通西域诸国;北向箫关可以直达河套边关。西周时长安为丰京、镐京,周天子居长安而驾驭关外三百诸侯,而平王东迁洛邑,则天下分崩离析,沦为春秋战国。秦孝公时重用商鞅变法,关中民风为之一变,“勇于公战,而怯于私斗”,暴秦凭借关中形势,灭六国,建不朽功业;而后汉、隋各朝也都是先占长安,然后高屋建瓴,一统天下。”
徐至道“在下一定将先生的话禀告给黄王,让黄王定都长安,善待关中百姓!!”
陈抟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贫道临行前还有一句谶语要献给将军,还请将军谨记万人头上起英雄,血染河川日色红。一树李花都惨淡,可怜巢覆亦成空。”,说完就离开了军营。
第二天徐至收到了前方的探报唐僖宗听到潼关失守的战报,在田令孜的鼓动下,已经带领宗室妃嫔逃出长安城,在禁卫六军的护卫下,一路向西逃跑了。如今长安城内强盗横行,抢劫放火,百姓也都纷纷随驾西逃,一片混乱。
徐至随即召集少林众僧,带领先锋部队,顺着逃难的人群,一直杀到长安城东边的通化门下,并下令众将士入城后,不可骚扰百姓,不可抢夺百姓财物,扑灭明火,剿灭城内盗寇,使城内尽快恢复秩序。
周沅芷见徐至处事十分果断明快,笑道“徐大哥,这长安城已经攻下,皇帝老儿也跑了,我们这是首功一件。我们赶紧将父王请过来,这次可不能再让朱温贪功取巧了!”
徐至连忙称是,叹道“就是不知黄王现在何处?”
周沅芷道“徐大哥,沅芷这次是有先见之明的,在拿下华州前,我已通知父王,让他快速与我们会合,他眼下恐怕已经快到华州了,为了防止朱温得到消息,我必须先赶回华州接驾!”
徐至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一路上要小心!”,周沅芷笑道“大哥不用担心,你忘了沅芷也会武艺的。你赶紧让人把宫廷肃清了,好让父王看到你的才能!”,说完,朝徐至泯然一笑,就离开了。
徐至带着安静思、薛阿檀、了因等人和一千名义军将士,从朱雀门进入,见皇城内的太常寺、鸿胪寺、尚书省等各衙门都空无一人,到处都是废弃的笔墨,烧毁的书简。徐至等人穿过皇城,由承天门进入大内太极殿,见宫殿内气势恢宏,立着十二根镌刻蟠龙的朱漆柱子,整个朝堂能容下千名官员议事,地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正中就是天子上朝的龙座龙椅,桌上的奏章还未批完,御座两边矗立了两只仙鹤,口中焚着甜香,也未燃尽。
薛阿檀四处观看,惊叹道“这就是皇帝老儿办公的地方,太气派了,就像仙境一样,今天我薛阿牛也要坐一坐龙椅!”,说完就要爬上龙椅。
徐至连忙阻止道“薛阿檀,快下来!这地方不是你坐的!”
安敬思也道“薛阿牛,如今我们打下长安,赶走了皇帝,这龙座也应该让徐大哥先坐,徐大哥不坐,也是你安大哥坐,怎么也论不到你小子先坐啊!”,说完也让徐至去坐,徐至连忙摆手推辞。
安敬思见徐至不肯上坐,笑道“既然大哥不肯坐一坐,那就让小弟先坐一坐吧!”,说完就坐在龙椅上,学起皇帝的模样上起朝来。
薛阿檀见安敬思赖在龙椅上不肯下来,不高兴道“安大哥,也让小弟尝尝这做皇帝的滋味!”,说完不等安敬思让开,也一屁股坐上龙椅。
了颠年幼,见龙座上坐了安、薛两人,连忙纠正道“乱了,乱了,朝堂上竟然有两皇帝!”,其他义军的士兵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庞勋进来向徐至禀告说,各宫都已肃清,只有掖庭宫内还有少量太监、宫女负隅顽抗,不愿投降。他见安、薛两人不顾忌讳,高坐在龙椅上,连忙让他们下来不可胡闹。安、薛两人听了,这才不情愿地从龙座上跳了下来。
徐至见士兵将掖庭宫团团围住,这时宫内传来阵阵熟悉的笛声和琴声,徐至侧耳细听,见里面演奏的正是《望江南》的曲子,心中大惊难道她没有随皇帝离开宫廷,逃出长安?
徐至让所有将士都不要轻举妄动,他决定亲自进入掖庭宫,探个究竟。徐至见宫门紧闭,只好借着宫外的梅竹,飞身跃上宫墙,又从宫墙跳到铺满黄瓦的屋檐上,打开一片瓦,向下偷看宫内的情景。
只见李秀云穿着锦绣的凤袍,盘着高高的发髻,鬓上插了一支金步摇,站立在窗口,手中握住一支竹笛,断断续续吹奏了一会,就泣不成声了。红叶连忙停住了伴奏,轻声劝道“公主,事已至此,我们何必留在这宫中做无谓的牺牲,何不如装扮成一个普通的百姓,离开这铜驼荆棘的皇宫,西去成都避难!”
李秀云泣道“红叶,你也不必劝我了!我决心已定,要与这生我养我的长安城共存亡,如今长安已破,我万念俱灰,本想投护城河而死,就是还有一些牵挂放不下!”,说完又拿起了竹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声,叹道“可惜,此生再也不能回到宋州古墓中,和自己心爱之人一起,痛痛快快合奏一曲《望江南》了!”
红叶递给李秀云一块绣着蝴蝶的手绢,劝道“公主,你又想起了宋州古墓中的那些往事了。那徐至终究是朝廷的敌人,公主纵然把心掏给他,也是枉然的,何必苦了自己呢?”
李秀云转过身去,用手帕拭了拭挂在双颊上的泪珠,摇头道“我也知道我和徐至是没有好结果的,可就是抑制不住去想他,想他的笑脸,想他的身姿背影,还有那晚我们俩依偎在一起,在紫薇花中飞舞,朵朵飞花在我们身边掠过,就像在梦中一样,永远不想醒来!”,说完走到桌几前,拿起一支画笔,苦苦追忆起来。
红叶见李秀云要作画,连忙走到桌边帮她倒水研墨,调制颜色,笑道“公主,你只要不想起那些伤心往事,写诗作画也是很好的!”
徐至见李秀云在一张宣纸上,轻轻素描了起来,首先画的是一大片开着紫薇花的树林,一个面貌俊朗的少年在月光下,环抱一个含羞的长衣少女,在点点花瓣中翩翩起舞。那少年眉清目秀,嘴角间带着微笑,回头深情地望着怀中的少女,那少女牵着少年的衣衫,也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徐至见了画面和当年在猩猩峡的情景极为相似,也是一颤,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红叶看了李秀云画上的图像,长叹了一口气道“公主,红叶知道你对徐至的心思。要不,奴婢帮你去问个明白,说不定徐至也十分喜欢公主呢!”,说完就要闯出宫去。
李秀云连忙将她拦住,叹息道“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晚了,如今我们两人立场不同,形同陌路,中间还多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周沅芷,我们之间怎么可能?”
红叶听了,也觉得难过,反问道“公主,那如何是好呢?”
李秀云突然抽出桌上的长剑,独自舞了一阵,叹道“不管徐至将来还记不记得我李秀云,至少那晚美好的记忆会永远铭刻在我心中,我想对他也是一样的。这世间万物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与其争一个世间的名分,还不如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缺憾!”,说完就将长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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