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蒙蒙亮,了因将师弟们一一叫醒。徐至、安敬思和薛阿檀一个月来长途跋涉,很是辛苦,虽然心中很不乐意,但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睁开朦胧的双眼,拖着沉重的双腿,跟着了因等人去了厨房。
监寺打开厨房的门,让众僧入内去拿水桶。
安敬思见了因双手提了两个腰身粗的大木桶,并没有拿扁担,好奇地问道“大师兄,怎么少林寺挑水不用扁担吗?”。
了因笑了一声,没有答话,他身后的了嗔偷偷地对薛阿檀说道“三位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少林几百年传下的规矩武僧每人每天去三十里外的瀑布取水六桶,只能用手提水,不许借用任何搬运工具!”
徐至见前面的了痴还是一个幼稚的孩童,也挽起膀子提起两只笨重的水桶,心中不忍,不禁朝他多看了几眼。
了望似乎看出了徐至的心思,笑道“你们不用为了痴担心,他虽然年幼,但提起水来,不会比你们慢的!”
薛阿檀听了,不服气地叫道“我不信他一个孩子,两手提这么重的水桶,还要走很远的山路,能比我薛阿牛快?”
了痴自信地笑道“薛阿檀你虽然长的高大,但至德师父一再教导我们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如果我俩比赛提水,小僧一定能赢你!”
安敬思仗着神力,也掺和道“了痴,你不要和薛阿檀比了,我俩年纪相仿,要不我俩比一比,谁先提完水?”
了颠见安敬思长的雷公模样,尖嘴猴腮,身体很是羸弱,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笑道“安敬思,瞧你这身子骨,你提得动两只大桶吗?阿弥陀佛!要是水桶压坏了你,佛祖会怪罪的!”他的话引来众僧哈哈大笑。
徐至见安敬思很是不高兴,连忙安慰了他和薛阿檀几句,让他们暂且忍让,不要争一时长短。
徐至、安敬思和薛阿檀三人双手平提着水桶,紧跟众僧,快步走了近三十里山路,顺着哗哗的流水声,来到一挂大瀑布下,三人来不及细看四周秀丽的风景,只见众僧手提水桶,如蜻蜓点水一样,双脚踏着溪水中的鹅卵石,越过溪流,来到瀑布下,让两只木桶盛满水,伸出双臂,平举两只大水桶,又身轻如燕地穿过水潭。
徐至见了众僧轻松地提着两只盛满水的木桶,身轻如燕地穿过水潭,心中很是惊讶,心想这两只大木桶盛满水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还要走这么远的山路三个来回,没有强大的臂力,如何提得动?
正当徐至迟疑之际,薛阿檀和安敬思正要穿过水潭去瀑布下取水,可是两人仗着蛮力,不知维持身体平衡,走在湿滑的圆石上,连连摔倒了几次,跌落在溪水中,衣衫浸湿,引来众僧一阵阵嬉笑。
再说徐至三人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过河,取完水,望回赶,前面的众僧早已不见踪迹了。
徐至三人第二次取回水,实在是走不动了,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而行。这时,了空快步赶了上来,招呼了一声“徐至,你们三人要加油啊,监寺规定每人提三次水,回去晚了,就没有饭吃了,要饿一天的肚子!你们这是第几捅了,我都快提完了!”
徐至见薛阿檀提水也有些费力,好在安敬思天生神力,提起水桶还比较轻松,只是他身材矮小,平举两只水桶有些不便,只好将它们屡屡举过头顶,一路上众僧见安敬思人小力大,却有如此的臂力,都十分惊讶。
了痴也明白此次打赌获胜是凭着自己的轻功和灵巧,如果论起臂力,他不见得能赢,所以一路上对安敬思也是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嘲笑。
徐至三人返回厨房,倒完了水,见众僧早已吃过早饭。厨房的监寺看了徐至三人一眼,问道“你们这是第几捅了?”
安敬思回道“还有一桶!”
监寺骂道“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挑水?”
徐至三人挑完水,已是巳时,厨房内早已没有什么可吃的了。三人只好饿着肚子又去打扫藏经阁,薛阿檀见藏经阁内放满了佛文经典,叹道“这少林寺也藏这么多书?难道佛门也要培养一个进士不成?”
徐至笑道“薛兄弟,这些不是普通的诗书,而是佛法经文,是僧人修生养性的书,我们俗人是看不懂这些天书的!”
安敬思还在为取水比赛的事生气“徐大哥,薛兄弟,我们这次取水输给了痴这个小娃娃,很没有脸面,我们哥三个要不要参加少林寺下个月的擂台比武,赢回来?”
薛阿檀满脸疲惫,叹道“徐大哥和安大哥,你们都身藏绝技,而我除了一身的蛮力,半分武艺都没有,你们可以一试,我就不去丢人献丑了!”
安敬思一边抹桌子,一边调侃道“是啊!薛阿牛,我们三人中就算你武艺最差了,你怎么连上擂台的胆量都没有了!”
薛阿檀听了安敬思的话,猛地扔下手中的扫帚,生气说道“安大哥,你也不用激我,你就是去了,说不定也会被那个不讲理的了尘打下擂台!”
安敬思堵气道“薛阿牛,至少你安大哥敢上台和少林武僧较量,而你却只能在台下观看,羞也不羞!”,说完故意做了一个刮鼻子的动作。
徐至见薛、安两人在斗气,劝慰道“两位兄弟不要较劲,我们刚入少林寺,初来乍到,只是暂住在这里,所以万事还是要隐忍,不要锋芒毕露。这次擂台比武,事关少林寺的安危和一世的威名,我们外人就不要过分掺和了!”
安敬思本以为徐至会站在自己的一边,支持他去擂台比武,哪知道徐至完全偏向薛阿檀,很是意外,但他也说不出反驳徐至的理由,只好扔下抹布,堵气不愿干活。
徐至见两人都暗自生气,不愿继续打扫,只好独自一人干活,将藏经阁各个角落仔细打扫了一遍。
转眼到了下午,徐至三人做完了监寺交待的功课,见了因领着几位师弟去千佛殿练功去了,三人无所事事,只好在柴房内休息。
徐至见寺内闷热,暑气未消,很是无聊,提议去上午取水的瀑布处看看风景。
安敬思埋怨道“徐大哥,不是少你的兴!我们哥三个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休息了,刚安顿下来,又是取水,又是打扫,忙碌了半天,没有半刻休息!唉!这少林寺的生活太清苦了。小弟我想好好睡上一觉,哪也不想去!”
薛阿檀早已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懒得动弹,笑道“徐大哥,多多恕罪!小弟这回听安大哥的!”
徐至摇了摇头道“好!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心中烦闷,出去洗一个澡就回来!”
安、薛两人躺在草席上,紧闭双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徐至出了少林寺,沿着原路,又来到瀑布前的水潭旁,只见四周花草繁茂,树木葱郁,山石鳞次,一条巨大的水流伴着巨响从头顶奔泻而下,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徐至见潭水清凉可人,解了衣裳,跳入水中,如鱼戏水,在浪花中时隐时现,很是自在。
徐至洗完澡,穿好衣裳,见瀑布下有一块大的岩石,那岩石在水流的冲刷下,早已圆润平滑,徐至在岩石上兀自坐下,隐隐约约听见山涧深处传来阵阵箫声,一时听不真切,只好转身离开了瀑布,走向山林深处,那箫声时而如鸟鸣切切,时而如溪水叮咚。
徐至见那箫声婉转有余,刚劲不足,隐隐感到是一名女子在吹奏。徐至突然想起他和何梦娇汝州离别时的约定下次相见通过箫声来传递信息,如果箫声清脆高亢则表示平安,如果箫声低沉婉转则表示情况有变。
徐至见那箫声渐渐低迷,吹奏之人似乎十分惆怅。心中暗想难道是何姑娘回来了?
徐至怕何梦娇在附近生什么意外,取出身边的短笛,呜呜吹奏起来,那箫声和笛声相互缠绕,相互共鸣,在山谷内久久回荡。
徐至吹完了曲子,情不自禁,叫道“何姑娘!是否就在附近?”,徐至语音未落,只见树林深处走出一位秀丽少女,身着黄色衣裙,手持洞箫,迎风而立,正是长蛟帮的何梦娇。
何梦娇笑盈盈地说道“徐大哥,你们在少林寺可安好?”
徐至见何梦娇平安归来,竟然激动地词不达意道“好!都好!你回来就好!”
徐至久久地望着何梦娇,见她面容憔悴,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两人分别时间不长,竟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徐至先开了口“何姑娘!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真是有缘!”
何梦娇微微笑道“是啊!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妹自汝州一别,一直牵挂着徐大哥,薛大哥和小敬思!其实小妹早就瞧见大哥了,只是在远处看不仔细,故而用箫声来识别,没有想到真是大哥!就如做梦一般!”
徐至见何梦娇有些疲惫,两人又回到大瀑布下,在水潭边的大岩石上并肩坐下。何梦娇弯下身去,用双手捧了一抔溪水,洗了洗面颊,捋了捋面前的秀,叹道“这太室山的溪水真是清澈凉快啊!对了,徐大哥,你们来少林寺顺利吗?少林住持没有为难你们吧?”
徐至见何梦娇连连问,似乎有很多话要和他说,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将自己如何来少林寺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何梦娇听了,惊讶地叫出声来“徐大哥,没有想到朝廷和猛虎帮暗自勾结,险些害了大哥的性命,真没有想到江湖如此凶险!”
原来何梦娇虽然出身长蛟帮,但江乘风一直将她留在身边,很少让她涉足江湖恩怨,所以长蛟帮在荆湖一带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何梦娇却知之甚少,宛如深闺少女一样懵懂单纯。
徐至见何梦娇与自己并肩而坐,就像在梦境中一样,他情不自禁去拉何梦娇的小手,关心地问道“何姑娘此次回长蛟帮是否顺利?江乘风没有为难你吧!”
何梦娇见徐至猛地握住自己的小手,很是害羞,但也不忍心将手抽出,扭捏地回道“徐大哥,都说你料事如神,你不妨猜上一猜?”
徐至笑道“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哪能猜到?”
何梦娇见徐至很是关心自己,心中暗暗欢喜,撒娇道“徐大哥,那就让本姑娘仔细讲给你听吧!”
原来,何梦娇从汝州返回岳州长蛟帮总舵的途中,女扮男装,小心翼翼,一路上总算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
何梦娇孤身一人回来,倒是令江乘风很是惊讶,正如何梦娇所预料的那样江乘风虽然冷酷无情,但是在帮众的面前,对她却非常的客气,并专程为她设宴接风洗尘,称赞她此次汝州之行,为长蛟帮立了头功。
何梦娇不知道江乘风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付。
江乘风又当着众人的面,要收何梦娇为义女,并赏银千两。又说什么父女同心,其利断金,全教齐心,可图霸业。
众属下见帮主雄心勃勃,都齐声叫道“谨遵教主教诲!属下敢不从命!”
何梦娇想到江乘风在汝州一再利用自己,杀害无辜,很是伪善;但是转念又想起他常年以来对自己兄妹俩的照顾和栽培,只好推辞道“江帮主太抬爱属下了,弟子愚钝,未立寸功,如果受赏,恐难孚众望,还请教主收回成命!”
江乘风没有想到何梦娇会当众驳回自己的好意,又怕她说出自己在汝州的所作所为,只好自嘲道“梦娇!不管你是否认老夫为义父,但本教主一直以来将你视为女儿,对你宠爱有加,悉心照顾,在座的各位也是有目共睹,老夫所说应该不是虚言。”
何梦娇见江乘风一味拉拢自己,不知有何目的,但她心中实在不愿再为江乘风卖命,她再次推辞说“教主对弟子的悉心照顾,弟子牢记在心,永生不忘,只是弟子年轻历浅,不堪重荷,还请帮主另觅能人!弟子此次回来,只是为了调查先兄被害的经过,还请帮主和各位兄弟姐妹行个方便!”
江乘风又劝道“梦娇!你如果真心喜欢徐至,我可以不计较他与本教的过节,本教老了,身边也没有一男半女,这长蛟帮的基业迟早由你继承,我们长蛟帮不说威震天下,至少在这荆湖一带,还是说一不二的。梦娇你前程远大,徐至如果娶了你,有了我们长蛟帮这份嫁妆,至少可以三分天下,老夫是为你和徐至的将来着想,你切不可辜负了老夫对你的期望啊!”
何梦娇见江乘风满口为自己的将来着想,竟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默默不语。
江乘风见何梦娇低头不语,以为她为自己的话语所打动,又劝慰道“梦娇!你刚回总舵,先休息几天,过几天你与老夫去一次登封少林寺,你就可以见到一位青年才俊,人间龙凤!你们年轻人之间应该多交流多交往!”
江乘风见何梦娇面带羞涩,但也掩不住心中的喜色,知道她心中默许。江乘风十分得意,敬了教众好几碗酒,又劝慰了何梦娇几句,才吩咐她早点休息。
徐至听了这里,见何梦娇扭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原来何姑娘你是和江帮主一起来登封的,只是江乘风很会演戏,你要小心他的为人!他要你见的少年英雄,你见到没有?”
何梦娇见徐至突然问,并没有答话,而是红着脸转过身去。
原来,当时她听了江乘风的这番话暗喜,心想既然江帮主当众认可徐至,那么他必然不会阻止自己与徐至的交往。帮主话中的英雄才俊是否是指她心中的徐至?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和徐大哥在少林寺相见了。
徐至见何梦娇久久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唐突,连忙低声向何梦娇致歉。
何梦娇原本就没有生徐至的气,只是想起当时自己完全听从江乘风的安排,就是为了能来少林寺和徐至见上一面。她见徐至向自己道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道“徐大哥,你多心了,小妹没有那么容易生气的,你不是问我有没见到江乘风所说的少年英雄吗?小妹告诉你,我见到了!”
徐至有些诧异,继续问道“那英雄姓甚名谁,何时也让大哥见上一见?”
何梦娇忍不住笑了一声“呸,这位英雄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徐至听了,也笑道“何姑娘,你在打趣笑话你徐大哥啊!”
何梦娇站立起来,面朝着瀑布,低声道“小妹岂敢打趣大哥啊,小妹说的可是心中肺腑之言!”
徐至突然听到密林处有簌簌的埋伏声,连忙站立起来,捂住何梦娇的小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何姑娘,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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