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走后,四人又围坐在一起,正准备商量如何连夜赶路,前去少林寺。
慧风见程莺莺精神有些不济,不停地咳嗽,心中十分爱怜,见她刚才驳斥李振,言语激动,动了肝火,身上衣服又比较单薄,想是得了风寒,赶紧脱了一件长衫,披在程莺莺身上,对徐至说道“徐大哥,我看莺莺身体有些不适,我们还是在这白亭多耽误几天,等她稍好些,再赶路,可好?”
周沅芷见慧风十分关心程莺莺,心中暗暗欢喜,笑道“慧大哥,那这几天照顾莺莺妹妹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啊!”,说完得意地向程莺莺笑了笑,只见程莺莺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慧风这几天与程莺莺朝夕相处,见她虽然出身卑微,是一个卖唱的歌女,却不同于普通的女子,性情刚烈,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心中对她既是钦佩又是爱怜。他见周沅芷如此说话,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怯弱弱的程莺莺,说道“莺莺的伤刚好,又受了风寒,应该在这里好好养养身体,只怕我粗手笨脚的,服侍不好她。”
程莺莺见慧风如此关心自己,又答应了要照顾自己,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激动,颤声道“谢谢慧大哥,怎么能麻烦你照顾我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小妹真没用,应该让小妹照顾大哥才是!”
慧风赶紧打断道“莺莺,烟雨楼的事情是大哥应该做的,你就不要再提‘谢’字了,否则大哥就要生气了!”
程莺莺见慧风如此说,就不再言语了,只是感动地泪流满面。
徐至见慧风和程莺莺竟然如此客气起来,正要说话,忽见身边的周沅芷朝他眨了眨眼睛,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以免打断慧、程两人互诉衷肠。
第二天清晨,徐至和周沅芷两人外出去采撷吃的,只留下慧风一人照看生病的程莺莺。慧风从来没有照顾过女孩家,一时手脚无措,一会忙着烧水煮饭,一会不停地跑到程莺莺身边,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好些了没有?
可是程莺莺高烧不退,渐渐两眼迷离,说起胡话来。只见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快救救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不要离开莺莺啊!”
慧风在一旁听了,心想莺莺父母早亡,世上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如今爷爷惨死,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病了也无人照看,也没有人心疼。
过了一会,程莺莺又说道“慧大哥,你快跑,你不要救我们了,你自己要好好活下去,要杀了朱温兄弟为我们报仇!”
慧风拉着程莺莺的手,连忙答应了“莺莺你要赶紧好起来,你放心,慧大哥答应你,一定会杀了朱温为爷爷报仇的!”
慧风眼看着程莺莺越来越虚弱,渐渐处于昏迷的状态,无助地大哭起来,叫道“莺莺你不能死啊,你可不能离开我啊!”
慧风左等右等,见徐至和周沅芷还没有回来,身边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心急如焚,他突然想独自一人回蔡州,找一个会看病的郎中,抓几敷驱寒发散的药来,或许就能治好程莺莺的病;但是又怕自己不在莺莺身边,将昏迷不醒的她一人丢下,荒郊野外的,万一来了官兵和野兽,如何是好。
慧风左思右想,决定背上昏迷不醒的程莺莺,折返回蔡州,赶紧给莺莺治病重要,他忙乱中顾不上路途的危险,也没有想到要给徐至和周沅芷留个字信,告知去向。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赶紧赶回蔡州救程莺莺的命。
等徐至和周沅芷回到驿站,见慧风和程莺莺两人都不在屋中,两人很是奇怪,叫了几声,见屋前屋后也没有人答应,而屋中还生着火,煮着饭,两人见床上程莺莺的被褥还是热乎的,两人心想一定是慧风见莺莺身体好转起来,带她出去散心了。
因此,徐至和周沅芷也没有将他们俩放在心上,徐至回来后见屋中缺水,又去附近的池塘挑了两桶水回来,周沅芷心疼地取出绣帕赶紧给徐至擦了擦汗,就让他坐在一旁歇息了,自己围了围裙,取了一个瓢滔了水,洗了野菜和野果,用刀切碎,认真准备着午饭。
徐至在背后看了周沅芷的这身装扮,就像一个农家过日子的小媳妇,心想沅芷出生富贵,本是金枝玉叶,却舍弃了父母和富贵,跟着我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却不能给她一丝的安全和幸福,想着想着心中有愧,鼻子一酸,眼中竟然流出几滴泪来。
徐至又转念道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心神不宁的,怎么老是向坏处想,要是能和沅芷过一辈子这样的田园生活,那该多好啊!自己一定要好好待她!
徐至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柔声说道“沅芷,你忙了一个上午了,也该歇一会了,等慧风他们回来,我们再做饭吧,你不要累坏了!”
徐至说完站起身来,拉了周沅芷的手,将她紧紧地搂抱在怀中。周沅芷跟着徐至那么久了,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样温柔,竟然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说道“徐大哥,你今天怎么了,快别这样,大白天的,慧大哥他们就要回来了!”。
正当徐至和周沅芷两人相互依偎着柔情蜜意之时,忽然听到门外有吵杂声,说话声。周沅芷赶紧从徐至怀中挣扎开来,对徐至说道“徐大哥,肯定是慧大哥和莺莺妹妹回来,我们去给他们开门!”
周沅芷和徐至打开驿馆的大门,只见几个士兵正在门外鬼鬼祟祟地伸出脑袋向屋内探望,徐至心中气愤,上前两步,抓住两名士兵的前胸,将他们举过头顶,掷出一丈开外,又迅速转身,一手“千手观音”,分别点中其余几名士兵胸前的膻中穴。
“徐老弟,几天不见,功夫越发长进了!”,不远处耶律淳骑在马背上,阴阳怪气地叫道。耶律淳说完,就策马扬鞭向徐至冲了过来。
徐至赶紧拉了周沅芷,侧身躲过耶律淳的马头。耶律淳在马上,对着徐至的面门就是一招“泰山压顶”,徐至还了一招“童子拜佛”,两人双掌相击,劲力巨大,耶律淳赶紧从马背上高高跃起,以化解徐至的这一掌;而徐至则右膝跪地,缓解了耶律淳的这一击。徐至不等耶律淳从空中落下,随后就是一招“丹凤朝阳”,从地面跃起,左手化掌为拳,则右手暗自为勾,那耶律淳见徐至从地面跃起,自己的下腹空虚,慌忙从腰间取出软剑,那剑薄如纸,韧如钢,削铁如泥。徐至见耶律淳手中多了一柄利剑,寒光闪闪,不敢接近,赶紧从空中跳回到周沅芷的身边,守护着她。
这时远处传来了黄巢急切的声音“耶律将军住手,快快请回,不要误伤了小女沅芷!”
耶律淳听了,赶紧调转马头,奔了回去。此时坠泪碑旁瞬间热÷书集起一大队的兵马,树起几面“黄”字大旗。正中黄罗伞下,黄巢正安坐在汗血宝马上,身披黄袍,腰胯玉带,身后是一群鼓吹羽葆的仪仗。他左边的将军正是城防先锋将军朱温,右边的是军中掌书记的尚让将军。只见朱温洋洋得意地对黄巢说道
“这次多亏了书生李振,给大家通风报信,我们才这么快找到了公主,恭喜黄王父女相见!”
三人马前垂手而立的正是书生李振,只见那李振满脸媚笑地对黄巢说道“黄王、小人没有骗您吧,沅芷公主的确和死囚慧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一路上还挟持了小人,好在小人机警,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才跑回蔡州向朱将军和您报信的,您要兑现告示上您的诺言,让我在军中为官,赏银千两。”
李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黄巢打断了“你这个书生太贪得无厌了,我黄巢是怎样的人物,怎会说话不算数,你先跟了朱温朱大人,赏银的事情,等我们请回公主再说!”,李振见黄巢如此说了,再也不敢说话邀功了。
黄巢见周沅芷一身农妇打扮,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说道“女儿,你这些天可想明白了,跟着这些人是没有出路的。瞧,你穿这样,太失公主的身份了!”
周沅芷两眼含泪,双膝跪下,向黄巢磕了三个响头,说道“父亲在上,恕女儿沅芷不孝,女儿早已心属徐至,天下皆知,哪有妻子背叛夫主的道理,今后不论徐至走到哪里,女儿也要跟着他到哪里,不论富贵贫穷,女儿无怨无悔!”
黄巢见女儿意志坚定,说话没有回转的余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沅芷,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从小就疼你爱你,看着你呀呀学语,一天天盼着你长大成人,你不愿草草嫁人,爹爹也懂你知你,为你召集天下英雄比武招亲,这些你难道都忘了不成!”
黄巢说起历历往事,竟然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尚让在一旁劝道“黄王不要伤心,公主一向聪慧过人,她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她会迷途知返的。”
徐至见周沅芷为了他,竟然和父亲决裂,心中既是感激,又是难过,只好紧紧地牵着周沅芷的手,用身子挡在她身前,防止出现什么不测。
周沅芷见黄巢伤心落泪,也跟着流了眼泪,只见黄巢跳下马来,似乎从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王者瞬间变成了一个年老力衰的父亲,他走近几步,脚步蹒跚,双手扶住坠泪碑,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沅芷,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因为你的不辞而别,肝肠寸断,现已卧病在床,她可是最疼爱你的啊,你和徐至走之前,能不能回蔡州,再看一次生病的母亲?”
周沅芷也有些心软了,急切地问道“爹爹你说的可是真的吗?这真是女儿的罪过啊!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黄巢见周沅芷的心中有些了松动,赶紧问道“那沅芷,你是愿意跟着爹爹回蔡州看母亲了?只要你愿意回去,你和徐至劫狱的事情,还有慧风的事情,爹爹都既往不咎;还有朱将军,你也要网开一面,法外施恩,饶了慧风等人的死罪吧!”
朱温狡黠地答道“既然黄王都开了金口,属下当然照办!”,只有尚让听了朱温献媚的话,鼻中哼了一声。
周沅芷心中挂念母亲的病情,又知道自己和徐至回了蔡州,即使父王饶了自己,朱温及其部下也不会放过徐至和慧风的,因此她点了点头之后,随即又摇了摇头。
黄巢见了,很是迷茫,问道“女儿,那你的主意是?”
周沅芷想了一会,说道“爹爹你先答应女儿几个条件,女儿就跟着您返回蔡州!”
黄巢赶紧问道“是怎样的条件?”
周沅芷先跟徐至小声说了几句告别的话,见徐至面上有些难色,又好言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朗声向黄巢要求道“第一、如果慧风和程莺莺被你们抓了,爹爹需要立即放了他们;第二、我独自一人返回蔡州探望母亲,探望完母亲后,然后返回白亭,希望爹爹不要继续牵挂沅芷;第三、希望父王和朱将军不要再为难徐大哥等人,放了我们一条生路吧!这三条如果爹爹和诸位将军不允,女儿就血贱坠泪碑前,还了爹爹和各位将军对沅芷的一番情义。”
黄巢连忙退后几步说道“沅芷,你放心!爹爹都答应你,你跟着爹爹回家吧!”
周沅芷含泪告别了徐至,临走了反复叮咛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让他不要离开白亭一直要等她回来。徐至也含着泪答应了,目送着周沅芷随黄巢大军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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