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的故事告诉人们,在很多问题上,千万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装逼,不然总有一天,善水者溺于水,技术再好也会玩脱的。
在邺南城皇宫内,玳瑁楼是皇后的寝宫,而这幢美轮美奂小宫殿的二楼,则是皇后李祖娥的卧房。
不过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却是四肢都上了夹板,就连脖子都被固定住的高洋!
任谁都不曾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北齐皇帝,现在就是个最可怜的可怜虫,躺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
一身素色襦裙的李祖娥,小心翼翼的将药吹冷,给高洋喂药。平日里高洋是十分硬气的,不过此时此刻,他却很听话的张开嘴,将苦涩的药汤喝下。
不然他今夜还可能会发烧!
喝着喝着,高洋眼角有泪水划过,整个人的面部,看起来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你现在知道哭了,是不是迟了一点呢?高殷死了,高绍德死了,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死了。那时候你怎么不哭?”
李祖娥哀怨的看着高洋,用手绢给对方擦了擦眼泪,心如刀绞。
平心而论,单高洋这个人来说,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因为只要看看薛娘子姐妹是怎么死的,看看段绍的妹妹段氏平日里是怎么被高洋时不时毒打的,就知道高洋对李祖娥确实不错。
至少是礼遇有加。
甚至,高洋对于女色,本身是很控制的,毕竟有个明显的例子高澄摆在那里。对比起高洋,高澄才是眼睛里只有美女的发情公狗!
而高洋玩女人,更注重心灵上的满足,说明白点,就是凌辱仇人,特别是元氏勋贵有关的女人。
比如说元仲华,比如说丈夫是高阳郡公元昂妻子的李祖猗。
高洋不值得李祖娥去恨,但是娄昭君,以及高家皇室互相倾轧的魔咒,则是让李祖娥恨之入骨。尤其是娄昭君,她不报仇,誓不为人!
为了报仇,她不惜委身于高伯逸,甚至到后来主动将对方扑倒,用尽全力的侍奉,就是为了借助力量,有朝一日能手刃娄昭君!
作为一个女人,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复仇,乃是今后几十年生活的唯一主题。
至于复仇成功之后如何,李祖娥没有想过,也没有计划过,走一步看一步了。不得不说,女人一旦放弃了底线,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因为她们可以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而使出世间男子都无法想象的复杂卑鄙手段。
“是朕对不起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朕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高洋轻叹一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高洋,祖珽说你还有很久的命,甚至摔一跤之后,会比以前不摔活得更久,因为你终于不会再饮酒了。”
李祖娥已经没有叫高洋为“陛下”,而是直呼其名,这里面饱含的深意,恐怕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明白。
“高演在晋阳有十万兵马,其中精兵不少。高伯逸若是不能胜,朕会让他带你去东夷岛。天下很大,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
高伯逸若是胜了,你也就能安安稳稳的当个太后,我母亲那时候想必已经不在了,朕……什么也做不了。”
高洋为什么会从滑翔翼上面掉下来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没有力气了,因为他动了轻生的念头,二者结合之下,就自然松开了手,仅此而已。
后世在滑翔翼学员练习的时候,教练都会反复强调,肩膀不能受伤,至少要能在一定时间能背负30公斤重的东西!
这是对体能的最起码要求。
而喝酒如命的高洋,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身体条件。
可以说这一次是高伯逸的滑翔翼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高洋本人的身体。
“祖娥,你派人去把高伯逸叫来,朕有话要跟他说。”
高洋声音沙哑,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就像是个老人一样。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好好歇着吗?”
李祖娥有些不悦的说道。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是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高洋难堪。毕竟两人曾经有过共患难的日子。
“放心,朕心里有数。”
高洋的话语虽然无力,但那些词句里面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生病了要死了的狮子,也同样是狮子!
“好吧,我知道了。”
李祖娥微微点头,眼神复杂的看了躺在床上的高洋一眼,有好多话堵在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这个皇宫,还是高洋说了算的!哪怕高伯逸有三头六臂,他要政变,要调动神策军,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宫廷的禁卫长官俄永乐,康虎儿等人,都是高洋死忠,只听他一人命令的那种。
她走到玳瑁楼外,高伯逸和祖珽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陛下让你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李祖娥淡淡的说道,隐隐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祖珽眼皮一跳,平日里他都只是把李祖娥当做是做春梦的对象而已,也就是说,这女人也不过是给男人玩的玩物罢了。
只是今天却感觉对方身上多了什么气质,让人有些畏惧。
高伯逸自然不会注意到祖珽心中的小九九,他忐忑的来到二楼的卧房里,看着曾经雄霸天下,连宇文泰都不敢招惹的帝王居然沦落到这幅德行。
忍不住让人有些唏嘘感慨。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高洋这样的。
“陛下可好了些?”
高伯逸走近高洋,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九合,若不是你处置得当,朕这条命早就没了,唉。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也就你们几个在朕身边了。”
高洋的话语里带着凄凉,哪怕是英勇无畏的雄狮,看了也会落泪不已。
“陛下要保重龙体才是。”
“没什么好保重的,朕的身体,朕心里非常清楚。哪怕这次不摔下来,朕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说这次看起来朕像是失足跌落,其实不过是朕万念俱灰,不想求生的无奈之举。”
高伯逸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遇到了危险,如果求生欲不强,也没什么牵挂,索性也就不挣扎了,死亡对于活着痛苦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九合,朕有些要紧话要跟你说。”高洋浑浊的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又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