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据时代,不进则退。如果作为一个统治者,不想着去攻略他国,那么迟早有一天,敌国会攻入自己的国土,甚至是……灭国。
这是具有压倒性的真理,不容任何反驳。
无论是春秋战国,还是五胡十六国又或者是五代十国,莫不如此。
但是摆在宇文邕面前的有个最大的难题:现在腰杆子硬了以后,打谁比较好呢?
“杨坚,你觉得下一步,朕对谁用兵比较好?”
看着宫廷校场内飞舞的大雪,宇文邕沉声问道。
“微臣以为,若是从难易程度上说,对南阳用兵是最好的,但是……”
杨坚的话还没说完,宇文邕就摆摆手道:“朕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有话可以直言。”
“微臣觉得,对独孤信用兵,最容易取得成果,不过全盘考虑的话,这样做弊大于利,还不如在家修生养息的好。”
杨坚平静的对着宇文邕拱了拱手,行了一礼之后稍稍退后了一步。
宇文邕为什么喜欢用杨坚呢?因为杨坚确实政治眼光出众!能想到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现在周国政坛上已经没有人能掣肘,所以宇文邕能将自己的构想变成政令。
八柱国体系虽然没有了,但是现在政令却更加通达了!很难说北周的行政效力是增加还是减少,那得过两年才能看出来。
“说下去。”
“喏!”
杨坚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奏折递给宇文邕说道:“微臣觉得,把独孤信放在南阳,并无不可。因为有他在,我们就不必直面齐国的兵锋,把潼关的南面暴露给对方。
如果攻打南阳,一来恶战难免,打完以后,还要防着齐国大军进犯,极有可能把刚刚吞进去的南阳又吐出来,非常不智。”
杨坚看了看宇文邕的表情,继续说道:“然而我们不出击也不好。府兵近年来大刀阔斧的改革,也要看看效果如何。所以必须要选一个地方小试牛刀。”
宇文邕微微点头。虽然他对打哪里心中没底,但是对检验府兵改制后的军队实力,则是异常感兴趣的。杨坚这话说到心坎里了。
“有点意思,一次说完吧,你肯定已经想好了到底打哪里了。”
“洛阳!”
嗯?
听了杨坚的话,宇文邕彻底愣住了。
打洛阳……这合适么?
洛阳是大城,虽然残破,但现在已经要塞化,以金墉城和河阳三镇为支撑点,有几百里的壕沟和哨塔,战线绵长,非常不好对付!
为了检验改革成果,一次上这么个大招,是不是有点激进了?
不对,应该说彻底疯狂了才对!
宇文邕到底还是信任杨坚的,没有直接打断他,而是鼓励他说道:“继续说,朕没听明白。”
“其一,洛阳南面,是独孤信和王琳,二人分别割据南阳与荆襄,不受齐国摆布。
如果我们攻打洛阳,各方角力,齐国最强,我们其次,最弱的是他们。
试问,独孤信和王琳又怎么会给齐军帮忙防守洛阳呢?甚至分一杯羹都有可能。此其一!”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政治的最终解决手段!如此说来,如果攻打洛阳,独孤信等人会不会让齐军借道都是个问题。这样对于周军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宇文邕顿时来了兴趣。
“接着说!”
“第二,连陛下都没有想到要打洛阳,齐国又怎么会料到呢?到时候让韦孝宽带着本部人马在平阳地区劫掠骚扰,吸引齐军精锐。
我们真正的主力出潼关,闪击洛阳!”
杨坚的军略还是差了点,没说得太细。不过声东击西是没问题的。
宇文邕点点头道:“肯定还有别的因素吧?”
“对!据探子回报,娄昭君已经移居晋阳不回去了,齐国内部恐生变乱!如果我们攻击洛阳,那么到洛阳距离差不多的晋阳和邺城,都不敢派兵援救!
假如晋阳出兵,六镇鲜卑会担心邺城兵马袭击晋阳。同样的道理,高洋也不敢派邺城禁军去救援。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有双倍的优势?”
极具政治头脑的杨坚,直接指出了北齐的死穴。
政出多门,两都各行其是!这种趋势已经愈演愈烈了!
“好!这事你全权策划,要人,朕给人,要兵,朕给兵,年后你拿一个计划出来,朕要看看怎么样才能攻下并守住洛阳!”
宇文邕当机立断的拍板了,大大的出乎杨坚的意料!
他今天就是提一提,这个奏折写得很是粗浅,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没想到宇文邕那颗不安分的心早已蠢蠢欲动起来。
“去吧,这份奏折,朕先不看,你拿回去好好想想。年后再改好了拿给朕看看。”
“喏!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杨坚将奏折放进袖口,对着宇文邕深深一拜。
……
《北齐书·神武帝纪》:“武定三年,正月丁未,神武请于并州置晋阳宫,以处配口。”
这里的“配口”,乃是省略的写法,实际上则是叫“配没之口”。说白了,就是用来安置流民的。
而这些流民是什么人呢?
显而易见,自然是六镇鲜卑了!
这就是六镇鲜卑原本的聚居地在内蒙古,最后却聚集于晋阳的最重要原因。需要强调的是,这些人并不是跟着高欢一起打天下的六镇鲜卑,而是他们的亲眷和奴仆。
于是晋阳成为北方鲜卑人的大本营和精神故乡。哪怕是北周那边的鲜卑将领,都多多少少的跟晋阳有些联系。
所以说当北周灭齐攻打晋阳时,北齐晋阳方面的军队拼了老命的抵抗,其强度在南北朝末年极为罕见,也是有其历史根源的。
当然,这也是汉人世家当时不救晋阳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此时的晋阳宫,并没有如高伯逸那一世,修得宏伟庞大。要知道,高玮什么好事都没做,唯独在修建晋阳宫这件事上极为热心。当北周军队攻克晋阳后看到那繁华的宫殿,一个个都啧啧称奇。
晋阳宫的太后寝宫门外,高演在焦急的来回踱步,记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寝宫的门开了,穿着一身厚厚毛裘的杨约走了出来,对着高演拱手说道:“长山王殿下请回吧,太后刚刚醒来,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