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长安,并不太平,因为又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暗杀事件。
延州总管宇文盛,被人暗杀于延州府衙后院,尸首分离,死状十分惨烈。
但这次长安针对此事,却是保持了缄默,并未传得沸沸扬扬。
宇文盛,本姓破野头,字保兴,上郡沃野镇人,鲜卑人。
他虽然改姓宇文,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宇文家的人,只是恰好姓宇文而已,当然,当初他也是宇文泰的亲信,后来投靠了宇文护。
他在延州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监视赵贵,而赵贵的嫡系人马,都在延州。
宇文护这么布局,本就无可厚非。但现在宇文盛被人暗杀,这便是个强烈的信号了。
究竟是有人挑拨他跟赵贵之间的关系,还是赵贵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用宇文盛的人头去警告宇文护不要多事呢?
谁也说不好。
宇文护不会去问赵贵人是不是他杀的,而赵贵更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宇文护和几大柱国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了。长安人像是被人下了封口令。
前段时间还敢编排独孤信长女桃色事件的长安民众,却是对如今诡谲的各类事件一言不发。
就连得月楼,都不敢再讲《三国演义》这种历史政治评书,而将主讲的内容换成了《白眉大侠》!
……
“最近,长安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呐。听你说书的人,都变得老老实实不敢说话了,每次听完扔钱就走。”
独孤薇雅在校订高伯逸的新稿子,一边嘴里振振有词。
呵呵,傻丫头,难道我会告诉你,宇文盛是我派人去做掉的?现在长安都快被我弄成火药桶了?
高伯逸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说书人罢了,不然你还要我怎样?”
“你这本《牡丹亭》,也是写得精彩,可惜那些大老爷们看不懂。”
独孤薇雅颇为惋惜的砸吧嘴,在一旁啧啧感慨。
“我为什么写那种话本,你是心里没点数吗?是谁一到晚上就威胁我?我现在都已经秃了,你看到没有,都要秃了啊!”
高伯逸指着自己浓密的黑发,翻翻白眼说道。
独孤薇雅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心虚的把头别过去。
两人有些心照不宣的秘密,都不敢说出来。一说到话头,就只能把话题岔开。
自从一个月前高伯逸做春梦梦见李沐檀,然后睡梦中把独孤薇雅当李沐檀开始,他跟独孤薇雅就装作不知道对方睡自己身边,每天夜里两人忍不住就抱在一起亲吻,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互相装傻。
他们都知道这样继续玩下去,迟早会玩出事,却又忍耐不住这种偷情一般的刺激。
“来人啊,给我把得月楼围住了,一只苍蝇都别飞出去!”
楼下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独孤薇雅吓得六神无主,忽然拉着高伯逸的手道:“你要不逃离长安吧,我现在站出去拖延一阵子!”
“高伯逸这个名字犯法么?”
高伯逸看着独孤薇雅的眼睛问道。
诶?
犯不犯法?
独孤薇雅仔细想了想,这才记起来,高伯逸从北齐叛逃以后,他已经不是北齐的王爷,不是禁军大将了!
现在的他,说难听点,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而已!不过是个平民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人啊,就算在北周,那又碍了什么事呢?
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没犯事,就有在长安脚下生活的权力。
独孤薇雅不是什么无知妇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关节。
“你在上面等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去,不然你就真害死我了。”
高伯逸从容的走下楼,鱼俱罗正拿着横刀,在跟朝廷的吏员对质。
来人正是“秋官司寇”麾下的下大夫,而秋官司寇,正是宇文泰的侄子尉迟迥在担任。这个衙门才成立不久,主管刑狱。
“呵呵,你以为你换一身皮,戴个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么?
我告诉你,***女者,人人得而诛之!高伯逸,你想不到会落在我手里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领头之人猖狂的大笑着,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崔达孥!
“好吧,我承认我是高伯逸,那么请问这位崔大人,在下所犯何罪?”
高伯逸摘下面具递给鱼俱罗,然后坦然的看着崔达孥问道。
诶?有什么罪?
这下还真把崔达孥问住了。
对方到底有什么罪呢?主要是这厮已经虎落平阳了,谁还管他有没有罪!
只管有仇报仇便是了!
崔达孥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没罪,罗织一条或者几条罪名,那是件难事么?
“呵呵,有罪没罪,不是你说了算的。等把你带回去,有没罪自然就清楚了!来人啊,上脚镣!”
崔达孥兴奋得满脸通红!
“是谁说上脚镣的啊,还有没有把京兆尹放在眼里啊!”
一个熟人出现在眼帘,正是当日在襄阳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坚!
杨坚的气势显然不是理亏的崔达孥可以比拟了,对方很快就退到一边。
“高将军,职责所在,京兆府麻烦走一趟了。”
杨坚对高伯逸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呐。”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道。
“高将军虽然藏得隐秘,但我父对杨素可是十分熟悉的。
高将军大隐隐于市,我周国这点肚量还是有的。连崔达孥这等小人都能容,又岂会容不下高将军这等人杰?”
听杨坚这话连消带打,高伯逸也是没什么好说的,谁也不可能料到崔达孥会突然杀出,此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跟着杨坚一路来到京兆府衙门,就发现杨坚老爹杨忠,正在跟京兆府的大佬叙话,看到高伯逸来了,那位京兆府的大佬自觉退到厅堂外,就剩下高伯逸,杨坚,杨忠三人。
“高洋自毁长城,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你在此,我终于还是信了。”
杨忠走过来看了看高伯逸,欣慰点点头道:“我一直担心你死在邺城的大牢里,不过现在放心了。
怎么来长安了也不来找我跟独孤柱国呢?”
“杨将军似乎忘了,在下现在一介平民,跟柱国大人有什么可以谈呢?”
呃……杨忠一时语塞,突然发觉对方可能已经把世事看透,说什么都是白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