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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四)

    “锦鱼姑娘,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么放心,有我在,你可大说无妨。”大当家阅人无数,连夜无仇都能看出的他又怎么能看不明白呢所以他说出此话只是未做定论前的试探。

    “父亲,没什么,这娘们是我个把月前抢回来的,没什么特别,他们要是想要,就任凭他们带走便是。”

    纪凌尘喘息着说出这等话,虽然对人的称谓和从前一样别无二致的轻佻,可也不知是因为肉体的疼痛还是某些精神上的变化,他的语气充满了苍老。

    一般来讲,有这等气质的都是有故事的人,夜无仇心中大感好奇,如果所有推测都成立,那么这个叫纪凌尘的少年的故事到底如何?是否精彩是否不同寻常的感受

    夜无仇是一个愿意相信的人,他灵魂由内而外以致言表气质每一个角落都真诚而挚热,儿时的经历非但没有将他的思想眼界束缚在一个偏激狭隘的谷隅里,而恰恰相反,正因为这些经历,他才能体会到爱与自由的崇高与无上,才能知道奇迹并不是无稽之谈。所以,他和大当家的爱子心情殊途同归,皆是不由自主的往那方面联想。

    想到此,夜无仇不由的站起身,温言道:“或许,我们可能对你们的故事更感兴趣。”随即,他又对锦鱼说道:“锦鱼姑娘,你的爷爷以及全村人都放心不下你等你回去,你在此处音信全无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跟我们回村子里报个平安,是去是留再做定夺也不迟。”

    说起锦鱼的村子,这位漂亮的姑娘眼中不由的一黯,但却有着倔强在支撑着她不表露丝毫软弱。

    “我爷爷托付你将我带回去”少女咬了咬嘴唇道。

    “是的,原本我们便时间紧促,但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将老人家的难处视而不见。既然答应了他老人家,便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无论姑娘愿意或是不愿意,都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别让我们为难。”

    锦鱼鼻尖似笑非笑的轻轻一哼道:“你应该听过我爷爷讲的吧,知道我是如何到这恶隼山的吧。”锦鱼顿了顿,瞅见夜无仇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那对于能够回到村子我不应该求之不得么,为何你认为我有拒绝的可能呢?”

    夜无仇听到此言,微微一笑,移步走到锦鱼面前,眼睛却看向纪凌尘。他说道:“那恐怕这位纪公子有特殊的魅力吧。嗯”

    句末的疑问语气词问得锦鱼一阵沉默,半晌,她俊俏的面孔涌现复杂,说道:“纪公子并非如被人所见的那样。我们相处虽是短暂,但我能真切感受到他不但是一个好人,而且是老成持重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

    “锦鱼!”纪凌尘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有些激动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屁股此时已经开了花,血顺着裤子的绸布晕染一大块,眼见是皮开肉绽了。

    锦鱼连忙凑上去,关切问道:“没事吧。”

    纪凌尘脸色苍白轻轻将她推开,摆了摆头道:“我没事,就是接下来的半把个月无法下床走动了。我本一小人物,关于我的事自不必多说。”

    堂中鸦雀无声,众人显然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此刻夜无仇心中却嚯的一动,他突然记起灵畅的话,“那个……恶隼山的少主我觉得并非那种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坏蛋。”或许真如她所说的吧,这妮子平时不声不响的,看人还有一套。

    夜无仇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以至于霍杰在一旁叫他好几声,他闻若未闻还在傻笑,最后霍杰不得不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回过神。

    “你想什么呢。”霍杰哭笑不得道:“锦鱼姑娘即不愿,那又该如何是好想来能让锦鱼姑娘如此青睐,纪公子定非常人,我们对纪公子也定有所误会。”

    夜无仇为自己刚刚的出神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事实并非简单抢人和被抢那么简单,我们也要尊重锦鱼姑娘的意愿。”

    二人正交谈间,却只见大当家来到纪凌尘的身边,他下了命令遣散位坐两班的人,偌大的堂中只剩纪凌尘父子,锦鱼和夜无仇一行人。

    大当家中指的戒指发出光芒,一个雕花玉瓶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褪下纪凌尘的裤子,在纪凌尘扭头迟疑的目光下将玉瓶中的浅绿色液体倒在伤口处。

    液体一遇伤口,便若水滴进沙子里,绽放了莹润的绿色光泽后便悄然无踪。

    “凌尘,这些年来到底有多少是为父不知道的。”大当家边痛心的看着纪凌尘伤口处,边默默催动斗气将药物贯通铺散,以图能够最大程度的疗伤。

    纪凌尘面色有些犹豫不决,很显然突如其来温情的一幕让他猝不及防很不适应。他趴在那里因为剧烈的疼痛无法起身,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头脑冷静的回想到了过去,多年之前。

    这个“多年”,时间足够长到了他都忘记了最本真的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面具带上了,经过了这些年的磨砺,在他的认知竟以面具的模样为自己的真面目,以至于每天的入夜初更,他总寂寞的难以入眠,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虚无充斥全身。

    以梦为鹿,亡于桎梏,就这样昏聩的年岁,终于在一声石破天惊云蒸霞蔚的怦然心跳中訇然惊醒。那个女子,没有锦鱼姑娘的美丽,没有青楼女子的妩媚,更没有戏子伶人的才华,就这么平平凡凡似一汪春水温柔,让他自觉从心底焕发出善良与柔和。

    自此以后,他忽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心灵上的枷锁亦得以消融,他看到了超凡脱俗不被逼仄的现实拘束的东西。

    玄妙神奇,那种感觉说起来抽象的难以描摹,却实实在在颇具分量,因为它关乎着人们对真善美的敏感。

    纪凌尘痴痴的回忆着那些画面,他这颗对亲情父爱久违的心此刻涌现一股热流直冲眼底,要不是他的克制,眼泪便会破眶而出。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父亲,这么多年您对我的漠视我不怪您,毕竟您给了我生命没有您就没有我我又怎可有怨言呢?只是,这么多年,孩儿坚持的好苦啊!父亲,在这如坠深渊的局势里,您算漏的就让我来补救吧。今天有您的关心,今后再累再险也是值得的。”

    这些想法在纪凌尘胸膛里翻覆腾涌,可最后落到嘴边的便只是一句满是黯然又满是激动的“爹”。

    锦鱼在旁边看到这幕会心一笑,眼角余光却看见,夜无仇与霍杰低语着什么随后和慕容沉疴与黄印悄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