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南门,刑场高台,纪泽言辞铿锵,寥寥几语,提出危害,分析危害进而危言耸听的强调危害,最终在大义凛然的解决危害,就此点出了华夏一族乃至普通汉民面临的存活危机,从而将他自己与血旗军的入主河北,推上民族大义的道德制高点。
长久战乱下来,百姓们今日不知明日,最渴盼的就是秩序与安定,纪泽的刑场演说的确切中了他们的心坎。由是,在路人甲们的带动下,台下百姓渐渐爆出了发自内心的呼喊:“华王万圣,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声浪片刻,纪泽伸手做按压之势,待得场内渐至肃静,他复又喝道:“值此民族危难之际,有人为了华夏延续而抛头颅洒热血,却也有着少数奸人,生于汉家,长于华夏,反为一己之私,不知羞耻,数典忘祖,或勾结外族,引胡乱华,甚或跪舔外族,卖身投靠,置千万同族性命于不顾!此辈奸人,便为华奸,罪不容诛!”
霍的手指高台上的一众刑囚,纪泽厉声贬斥道:“恰如此辈华奸,全无节操,投靠石勒匈胡,尽心竭力,甚而以忠义侍主自诩!然则,若非他们,石勒一介武夫,粗鄙胡儿,何能治理军民,纵横捭阖,屡败屡战,窜行晋境数年而不倒,更是险些骗取了蓟城、幽州乃至整个河北?此辈华奸,其行丧尽天良,其害更甚胡寇,其罪万死莫恕!”
今日的纪泽,之所以专门将重头戏针对华奸,一是华奸之害,如同毒瘤,祸患至极,预想遏止五胡乱华,务必警醒全民对之声讨鞭挞;而另一潜在原因,则为便于血旗军对士族豪强的后续肃清,须知河北既有的两大势力,石勒本就匈奴阵营的外胡,王浚也没少引胡乱华,他们的麾下臣僚,套上华奸罪名不要太容易。当然,用华奸之名而非后世的汉奸之名,实乃华国的异族比例太高,纪泽也得注意内部影响。
或是联想起了前生对汉奸的憎恶,高台之上,纪泽骂得愈加投入:“此辈华奸,自身为获荣华富贵,便助纣为虐,害我炎黄同胞,乱我汉家山河,损我华夏利益,更是胡寇屠杀数百万汉民的最大帮凶!各位父老乡亲,他们该不该斩?该不该?”
“该!该!该...”场中百姓何曾享受过大人物亲身施展的“传销”手法,已被感染的热血沸腾,在路人甲的引导下,发出又一浪的震天口号,“打倒华奸,护我中华!打倒华奸,护我中华...”
“叫本王说,光是斩首此辈华奸,甚或累及家人,皆不足以尽惩其恶,亦不足以警示他人!”再度压手止住场中口号,纪泽转而手指高台附近那根黑布覆盖的粗大石柱,怒声喝道,“此辈奸人,既然鲜廉寡耻,数典忘祖,本王便在此立一耻辱柱,择罪孽滔天者,勒石记录其人华奸之罪,将其劣迹昭示天下,传示后人,令其遗臭万年,也好警示他人,正我华夏风气!”
与之同时,有军兵会意揭开黑布,露出了一根一丈见方、高有三丈、水泥赶制的灰色方柱。其正面南向,有着“华奸耻辱柱”五个黝黑大字,面向官道的西向柱面,则已刻有三个黝黑特写的华奸姓名:中行说、王浚、王子春,而在每个姓名的下方,皆用小字刻有其罪状的简单叙述。
化身为特级讲师,纪泽言辞如刀,一一历数:“中行说,曾是汉文帝宫中一名宦官,因不满朝廷迫其奉宗室女至匈奴和亲,至大漠之后便归降匈奴,成为老上单于之亲信谋臣,全力革新壮大匈奴,并协助匈奴与汉朝作战数十年,伤亡汉民无数,甚至遗患迄今。”
“王浚,出自太原王氏,为一己之私,屡屡勾结塞外异族,引鲜卑、乌桓蛮族寇掠河北,肆掠中原,汉家儿女因此被杀被掳者不计其数。数日前更为自身称帝,利欲熏心,严禁将士抵抗,将蓟城拱手交与石勒蛮军蹂躏,险些葬送整个幽州乃至河北。虽其自身亦吞苦果,但彼等华奸,乃引胡乱华之罪,十恶不赦,足该遗臭万年...”
“诶,兄台,兄台,你咋了!诶,有人晕倒了,是自己晕的,跟俺没关系啊!”缺席审判王浚的纪泽,正在台上说的起劲,下面人群中,竟是传来一阵骚动。循声看去,果是围观百姓中有人晕倒在地。
“卧槽,搞什么搞,今个才三月,天气不热啊,时间也没太久,不该有人中暑呀。直娘贼,该不是敌对分子跟某家故意添乱吧。”心中纳闷,被卡壳的纪某人也只得暂停滔滔不绝,静待场中军兵维持秩序。
“诶,这里也倒了一个!”但旋即,又一声音在人群的另一处响起。由是,人群愈加骚动,纪某人的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
好在,不待纪泽做出反应,又有一个颇带幸灾乐祸的声音,在第二处人群中响起:“诶,晕倒这厮名叫王乔,正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哈哈,寻常仗着身份嚣张得不行,今个算是跟着倒霉了,看他日后还怎么得瑟!”
“对了,这一个也姓王,好似叫王栋,也是太原王氏的呢!”跟着,第一个晕倒的家伙也被人指出身份。而随着消息的迅速传开,原本的好奇骚动立马转变为嘲笑辱骂,活该他太原王氏的人倒霉,谁叫他们过往跟着王浚吃香喝辣还横行无忌,这下臭一窝了吧。
唏!人群中,也有聪明人回过味来,不由倒抽凉气。耻辱柱这一手也太狠太坑瘪了,不愧是阴损将军出招啊。若因华奸之罪被钉上耻辱柱,每个路过蓟城的人都会看上一眼,这岂止是累及家人,有此恶名,整个家族都将成为千古笑柄,逃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戳脊梁骨,怎还有脸出门,这简直比灭族都要凶残十倍呀!
高台之上,明了一切的纪某人郁闷尽去,心中更是满意于耻辱柱功效的立竿见影。待得军兵将晕倒者带走,他清清嗓子,继续喝道:“王子春,出自魏郡王氏,原石勒帐下舍人,此子巧言令色,奉命欺诈王浚,为石勒骗取蓟城,险令幽州乃至河北沦入胡寇之手,幸有我血旗军觉出端倪,及时出兵,方力挽狂澜...”
“诶,王子春也晕了!”然而,纪泽的演说再被惊呼所打断。这一次,惊呼来自台上的刑囚群中。他皱眉看去,却见王子春身边的一名军兵,正将左手从王子春的鼻下挪开,继而一脸惊讶道:“呃,嗝屁了!这厮也太菜了,是想躲过这一刀吗?”
唏!这一下,台下刚刚稳定下来的围观百姓,再度嗡嗡有声,纵是台上那些本还闹腾不甘的待斩刑囚们,一时也没了动静,大家都是比较型动物,有个更惨更悲催的就在身边垫底,情绪总要转好些不是?尤其是那位徐光,脸上甚至如释重负的显露侥幸之色。
本来嘛,论官职高低与华奸程度,作为石勒贴身心腹的记室参军,他徐光比王子春更该上耻辱柱,所幸他被擒之后,坦白的彻底痛快,交代的一应内情也比王子春更有价值,諷公开声名更没王子春骗取蓟城来得大,总算免于累及家人,也免于被钉上这个倒霉催的耻辱柱了。
前台正中,纪泽可没心情去了解一众死囚的反应,王子春之死,令始作俑者的他都不免倒抽凉气。无论这个王子春是气死羞死爽死,还是本因那日宫殿门口挨了炸药包波及而伤重不治,甚或此刻仅是生理假死,这华奸耻辱柱的威力也足见震撼。看来,汉家士民们心底还是有着民族大义与华奸观念的,过往仅是被上层士人们故意忽略罢了,一经立碑,威力无穷啊!
继而,纪某人心中大悦,自家一手屠刀,一手耻辱柱,兼具军力与道德的双重制高点,河北谁敢争锋?只怕大河之南的各方势力,也会再添顾忌,至少不敢明里与匈奴联手来对付自己了吧。
收起思绪,却见场下的围观百姓们已因王子春之死愈加热闹起来,八卦之火足以燎原。得,自个儿凭借耻辱柱之威,已然说晕两个,说死一个,再说出什么好歹来,只怕不好收场了,由是,纪泽大手一挥,吐出一个字:“斩!”
“噗噗噗...”寒光闪过,鲜血狂喷,不论是因钉上耻辱柱而死过去的王子春,还是没上耻辱柱而稍欠一劫的徐光等人,一众华奸终被公开问斩,结束了他们饱蘸污点的一生。
就着华奸斩首导致的全场寂静,纪泽最后陈词:“勒石华奸,惩恶为次,扬我华夏正气方为首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华国此番驱除胡虏,但有华奸,在盖棺定论之前,倘能幡然醒悟,或主动投诚,甚或反正立功,我血旗军皆可宽大处理,视情节罪减数等;如果冥顽不灵,必严惩不贷,甚至耻辱留名。父老乡亲们,让我等携手同心,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驱除胡虏,恢复中华...”随着纪泽的高呼,场中的观刑百姓,也跟着挥舞手臂,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正此时,蓟城东门方向,也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号,似山崩,似海啸,直冲云霄!那是由孙鹏统领,尾随血旗骑军赶来蓟城听命的十万中路步卒,终从海滨一路横推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