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中城,府衙内邸,花园凉亭,纪泽浏览完其内包括乐北雄鹰楼士子宴谈的那份信报,嘴角不由挂上一丝揶揄。迎向赵雪问询的目光,他呵呵笑道“打压,为何打压?我华兴府正值开拓,紧缺人才,阳谋明令尚可,怎能因为士子言语不妥便在科考中另做手脚,没得为了他们坏了我华兴府大计。况且,科考由礼部卢志主管,为夫虽可插手考题,想要暗中舞弊,怕也难以轻动呢。”
赵雪眨眨眼睛,不无打趣道“哎呦,咱家夫君连去大晋抢亲这等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回到自家辖境却变得如此循规蹈矩,又是内外有别吗?看来,夫君还是没将那些士子放在眼中啊。”
纪泽可不愿接赵雪说及抢亲的茬,忙侃侃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嘛,似苏峻高征之类外来考生,虽多代表世家大族,却属我汉家精英,我华兴府预想壮大,日后无法杜绝来投,也必须吸纳。甚至,日久之后,我华兴府内部何尝不会蕴养出这类大族与这类精英?如那苏峻,懂隐忍,知进退,看好华兴府,或可引以为用,祛之未免可惜。”
侃侃而谈的纪某人却是不知,这位苏峻可是东晋初年煊赫一时的造反头子,列入了列传第七十的反贼榜单,否则只怕他就不会这般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其实,他不知不觉间招至麾下的造反头子可非苏峻一人,就如已然升任血旗军团的一军校尉,衔至准将的曹嶷。当然,环境不同,人性表现自也不尽相同。
苏峻自刘柏根叛乱,便辞官返乡至掖县,聚集百姓,结寨自保,一度拒绝了王弥招揽,继而拒绝了王弥势力的继承者,也即在东晋和后赵间首鼠两端的青州军阀曹嶷的招揽,进而浮海南渡江东,受晋元帝司马睿赏识,屡立战功,一度参与对王敦叛乱的平叛,居功至伟。但元帝死后,受到新帝打压的苏峻便举旗造反,数破晋军,但终是兵败身死。史评其人狡冷多智。)
凉亭之上,赵雪虽也不在乎什么苏峻其人,却是颇有兴致的质疑道“夫君所言是极,怕是除了那些宗教虔信徒,我汉人几乎无不向往着光宗耀祖与壮大家族,还真无法阻止呢。既然夫君知道宗族做大难以避免,又何必如此排斥他们,殊不知我华兴府倘若放开限制,如今局势,必可吸纳大量士族精英为我所用,何愁婵州八郡缺乏官员?”
“婵州真缺官员吗?嘿,大乱之后自有大治,倭人已被杀服杀怕,入迁汉民乱极思安,婵州有钱有粮有地,其实只要没有横征暴敛,想要生乱都难,是以官员虽缺,为夫却从未担心凑不齐人胜任。”纪泽嘴挂诡笑,云淡风轻道,“分榜录取非为杜绝外来士子,而为压后他们上位,将机会与时间更多留给我华兴府自培文人,只需两三年缓冲期,待得华兴府各地县学学子毕业,我等便无惧外来士子精英了。”
“精英掌权在所难免,而人性本私,精英催生宗族,宗族所出精英则更易上位,生生循环,古今如此,将来亦然。”赵雪犹自不解,不无质疑道,“如是下去,外来文人与自培文人本质上又有何等差别?推迟两三年又有多少作用?”
“诚然,但有一条不同,那便是我华兴府乃全民共治天下,公权大于私权,此点乃华兴府与晋廷最大区别,已被灌输给予华兴公民及自培文人。而那些外来士子所秉承者,多为士大夫共治天下,私权高过公权。”纪泽不觉间已经严肃起来,缓声说道,“说夸张些,此乃意识形态之争,前者乃华兴政治基石,如今正是形成的初期关键,但若奠定,天长地久也就成了社会共识,再非少量精英所能更改。”
“哦,也就是说,如今夫君是防微杜渐,担心太多外来士子主政,会将华兴府那个所谓的意识形态带偏,或者带回大晋老路;而过上两三年,底蕴厚了,意识形态稳了,便无惧外来士子影响,甚至有信心同化他们了?”赵雪明眸扑闪,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