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势大,偷袭南门,城破啦!城破啦!城破啦...”庆全南门,夷兵已然悉数溃退,不少逃散夷兵还推卸责任般的边逃边喊,直令西城的民壮百姓愈加混乱,带动起了庆全军民更大一拨的溃败浪潮,简直就成了血旗军的先头宣传队伍。
紧随溃兵的,则是梅倩麾下,抽冷子轻松突入庆全城的血旗右军士卒,伴以更加洪亮激昂的喝吼,也是血旗军战前必学的口号:“破城啦!跪地不杀!破城啦!跪地不杀...”
庆全东城头,战斗已是几无理智的死拼,城头血旗军与城内夷兵隔空对射,城头之上,更是两方军卒的寸土必争。其间,不时还缀有庆首真那嘶哑却不乏决绝的怒喝:“大韩勇士们,今日即便战死此地,我等也要叫汉军知道,我等不可轻辱...”
庆首真对面,十余丈外,夏山虎已然身披数创,拼杀却依旧生猛,一步一个血印,他带着精锐亲兵,已将自己与庆首真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瞥眼仍在涌上城梯的庆全援兵,他毫不气馁,放声狂笑道:“弟兄们,今个叫我等好生杀一把这群矮蛮子,哈哈哈,再夺了东门,都是战功啊!哈哈哈!呃...”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跪地不杀...”愈加响亮,愈加齐整的喝喊从城内传来,顿时卡住了夏山虎的大笑,掐断了庆首真的呱噪,当然,也顿住了来援夷兵们的登城脚步,继而,更是惊掉了庆首真手中那把督战的血剑,还刺激得他狂喷三两鲜血,乃至直接晕厥过去。
“校尉,西边,直娘贼,肯定是飞凤将军的右军人马。”夏山虎身边,亲兵屯长手指西城门楼的那面血旗,不无悲愤道,“直娘贼,咱左军打生打死,破城之功却没了!”
“卧槽!卧槽!怎么抢到头功的又是那娘们!?”夏山虎同样悲愤,咬牙间一挥铁棍,含怒而出的力道直将身前两名夷兵扫下了城墙,继而,他用更猛的势头冲往庆首真的方向,口中则用更胜之前的音量咆哮道,“弟兄们,给老子杀,决不能再丢了庆全臣智这条大鱼啊!”
同一时刻,城外望台上,得知西门状况的孙鹏,短暂惊愣之后,业已派出了右军右曲的骑兵赶往西门入城助战,当然,他也嘟囔出了如同夏山虎一样的感慨:“卧槽!怎么抢到头功的又是那娘们...”
日薄西山,红霞满天,庆全城的喊杀已然渐趋平息。南门告破令东门夷兵坚持抵抗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庆首真的吐血昏厥更令庆全夷兵们自发开始了全线溃逃,直至在血旗大军的威逼之下,陆续求降就缚。庆全城这座马韩的边疆重镇,自也再无悬念的落入血旗军之手。
其间,昏迷状态的庆首真未能逃过夏山虎的含怒追拿,而庆晚通等一众见势不妙逃出西门的庆全权贵,则被早有准备的科其塔,带着一曲苍狼伏兵轻松截获,而这项功劳与缴获,其实也就是血旗营与苍狼营双方,就苍狼营助阵所谈定的站场费。
短短两日时间,血旗军凭借军械、兵力、素质等方面的压倒性优势,悍然攻取了业已坚壁清野的庆全边镇,杀死杀伤夷兵三千有余,俘虏夷兵两千多,自身则也付出了两千余人伤亡的代价,好在血旗一方的伤亡有八成出自可怜的贼俘炮灰。被投入城头搏杀的贼俘总计两千人,最终战后仍能算是完好的,已然仅有三百人,攻城战的惨烈可见一斑,邢晨的歹毒算计同样可见一斑。
相比血旗军的快节奏夺城,马韩诸方的反应就令人愧叹了。至傍晚血旗军基本稳定庆全城局势,汇总至孙鹏手中的各方面情报显示,马韩都城福津城,以及重要军港所属的清兰城,几乎与庆全城同时收到匿名示警,但直到昨夜收到血旗军入境庆全的确切消息,韩王才于今晨令重将箕焕率五千王城常备军东南来援,如今尚距庆全城三百余里。
而相邻庆全方国的另外三个马韩方国,皆已坚壁清野并遣来探马,但迄今仅有西北方的尚喜方国象征性派出了千多援军,且距庆全疆界尚有三十里,距庆全城更有近百里。倒是东边弁韩的业度方国,昨日也派探马入境逡巡,却与其他三个马韩方国一般,被血旗巡骑驱离,更无机会接近战场。
掌灯时分,本渐平静的庆全城喧嚣再起,提心吊胆且青壮稀少的庆全百姓们,被血旗军通告了一则振聋发聩的指令,所有庆全百姓皆须打包自家浮财,不日迁离庆全方国,前往华兴府定居。当然,相比寻常移民还有机会收拾收拾,顺道骂咧几句,那些庆全权贵们,则被血旗军直接上门,代劳“收拾”,并强行赠送了当夜的船票。
同一时刻,庆全城臣智府,如今已被血旗军改称为庆全郡衙,这里,血旗军水步骑三军巨头孙鹏、刘灵和唐生,也是此番报复行动的前敌指挥三人组,正在一间厅堂小聚,陪同的除了几名校尉,还有特随苍狼营行动的谋部术曹从事程远,不过,之前跟随唐生一同行动的特战校尉黄雄却是不在。
其中,唐生是傍晚时分从弁韩归来。那家弁韩境内的联军贼匪倒是尚未接到示警,被安海水军与特战左曲水路同步偷袭,本就空虚,自被一鼓而下。不消说,人手有限的邢晨在提前预谋中,仅对重点对象予以示警,而高罗的复兴社对马韩以外的势力交流也非十分通畅,那伙弁韩贼匪只能沦为丢给血旗军的弃子。
“介成兄,你竟已给门外挂了郡衙的牌子,却不知这个太守能干几天?”唐生一脸揶揄,作色打趣道,“还没见过哪家太守,刚一上任,就开始逼着百姓打包上船走人,城外的无辜百姓也不放过,如此刮地三尺,摆明了真心没打算做长久太守嘛。”
“甭提了,谁吃饱了想挂那个牌子,分明是招人恨嘛,还不是主公想要混淆名义,刺激一把半岛蛮夷,以试探诸方反应!”孙鹏故作郁闷,摇头苦笑道,“至于逼百姓搬家,自是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太守难做长久,提前将能扒的都先往自家碗里扒,近三万人呢,可非小数目。也省的将来万一被抹了太守职务,人财两空,该多心疼呀。”
事实上,迁移庆全百姓前往华兴府,并按照昔日攻克州胡后的四阶陈例,予以分流安置,这是出兵报复前便有的决议。毕竟庆全方国日后即便能够吃下,也须迁走大量本土韩人,以保证这里长治久安所须维持的民族比例。而空空如也的庆全方国,反过来也会降低华兴府将之一口吞下的阻力。
“呵呵,且不说孙将军这个太守能做多久,至少血旗营两日力克庆全城,非但战功赫赫,势必也会缓解府内民愤,给主公解了燃眉之急啊。”程远一脸恭贺,笑吟吟道,“有此一胜,主公不急了,我等接下行事也可少了许多压力,不必急于求成,忙中出错了。”
“是啊,将军这次遣送俘虏回岛展示,绝对声名大噪,得个好彩头!”赵海却是没管程远的话头,不无八卦道,“我等两日前登船离开乐岛之时,竹渔村与文明岛遇袭一事已经传遍全岛,民愤汹汹,听说已有上万人自发汇聚于炎黄广场,向主公请愿踏平马韩呢。嘿,定把主公与各署大佬折腾了个四脚朝天,嘿嘿!”
“主公英明神武,说一不二就好,哪需听那些百姓呱噪?叫我看,主公就是对百姓们太过客气,搞什么民意,还有訾议代表什么的,却是将百姓们养刁了,竟敢聚众喧嚣,逼迫主公,哼!”科其塔却是表达了不满。
“好了,咱华兴府军政分治,咱们无需关心民事,听主公号令便是。一应情报诸位方才都看了,相关局势基本如此,我血旗营将暂驻庆全,静观事态,你等若有所需配合之处,直管开口。”孙鹏果断转回话题,他笑眯眯扫视安海与苍狼两方军将,尤其在刘灵和赵海身上略作停顿,继而一语双关的嘿笑道,“当然,亲兄弟明算账,我血旗营的好处,总也不好白拿是吧?”
听了孙鹏的若有所指,刘灵顿时一脑门黑线,当即吵吵道:“介成,不兴过河拆桥。咱苍狼营可是不顾今夜行军,牺牲了下午休息时间为你站场,还是全军五千人马悉数出动,也就分润你一点追剿残敌的功劳罢了。而你血旗营,无非是今夜派出一曲骑兵四方佯动,掩盖我军秘密行军而已,总不能再将好处给敲回去吧?”
“是啊,是啊,孙将军乃我血旗军元老,素来高风亮节,可不能令兄弟队伍寒心啊。”赵海立即帮腔挤兑孙鹏道。厅中随之一片吵嚷,双方军将纷纷开口说理,菜市场也似好不热闹。
“好了,好了,苍狼营的弟兄们待会儿还要行军,我等便说正事吧。”笑闹一阵,唐生出来圆场道,“叫唐某看来,苍狼营此番是否隐匿行踪,其实意义已经不大,参军署原先意欲突袭高氏余孽的友山军堡,是基于对方准备不足,但看庆全方国之前表现,只怕我方骑军突袭难逃对方算计,甚至已有陷阱正在前方等待。”
众人纷纷点头,科其塔则不无郁闷道:“既如此,我等此番北上友山方国,岂非自讨苦吃?据悉敌方尚有近千也那军卒,山堡牢固更胜城池,用苍狼骑去攻击严阵以待的他们,别说能否攻取,那等损失谁能舍得?得,看来也无需借用血旗营兄弟为我等掩饰行踪了。”
“不,血旗营骑兵还当四出佯动,即便我等意图已被敌方料中,苍狼营也当故作不知,继续有模有样偷袭友山军堡,适当慢些。”程远却是截断了科其塔的抱怨,目光闪烁道,“或许,我等不愿攻堡,高氏余孽同样不愿我等打到门口,甚或等不及呢。友山有山,地处福津以东,毗邻芦岭山脉,方国内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极适设套埋伏,焉知高氏余孽不会自行出来作死,企图沿途埋伏我苍狼骑呢?”
“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当可一试!左右我等后方压力暂缓,苍狼营可以谨慎缓行,见机行事,多逗弄高贼两日想也无妨。”唐生眼前一亮,颔首赞道,“好,程术曹真是好谋划啊!”
程远嘿嘿一笑,不无谦逊道:“唐将军谬赞,在下可是从昨晚想到下午,见得血旗营声东击西破城,这才有此想法,呵呵。”
闻得程远所言,孙鹏与夏山虎二人齐齐瞥了眼目不斜视的梅倩,不禁嘴角抽抽。刘灵却是不觉,兀自不爽道:“如此说来,我堂堂苍狼营五千之众,浮海辛苦不说,还要披星戴月奔波数百里,损及战马体质,却仅用作钓饵,战功聊聊无几,那弟兄们岂不要造刘某的反?”
“咳咳,想要战功还不容易?”众人哑然之际,孙鹏蓦地拍了拍案上信报,挂上坏笑道,“其实,适才孙某对苍狼营索取之事,并非什么战功缴获,恰是建议苍狼营再次动兵,替我庆全方面暂缓压力,以便我等有充足时间搬空庆全啊。嘿嘿,这一仗可算一项大功劳,偏又最适苍狼骑兵大展身手,真说起来,苍狼营还当酬谢孙某献策之功呢...”
一个时辰之后,像是宣誓己方对庆全方国的占领,血旗营右军左曲的骑卒兵分数路,四出巡逻庆全境内,驱逐各方探马。与此同时,跟在北路那百多巡哨之后,五千苍狼骑也踏上了他们的征程。
庆全方国之北为白宇方国,再北便是友山方国,而庆全方国西北为尚喜方国,再北则为福津王都地区。此番苍狼营为了隐秘突袭,自当昼伏夜出,且是沿着尚喜与白宇方国交界线的偏荒区域,一路北上进入友山方国。按此路线,这一路曲曲折折下来,抵达高氏友山军堡,苍狼营的行程将有三百多里。
海运战马可非轻易之事,故而苍狼营此行所携的备马并不多,驮运军需之余,仅能保证单人单马,长途行军最多也就日行百里。当然,为了随时应对不测,明智的主将都会将日程控制在七八十里,而素来性急的刘灵,这一次或是限于隐匿行藏,更将每日行程缩减至了六十里,简直创造了血旗骑军长途奔袭史上的第一蜗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