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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回 轻困逼降

    昏黑月色下,卜子岛湾内,正是烈焰腾腾,黑烟弥漫,其中还充满了战鼓号角声,嘈杂吼叫声,船桨击浪声,以及南奔火海缺口的斗舰上,钭校尉那声嘶力竭的狂吼:“冲上去,冲上去,干翻卑鄙偷袭的血旗军啊!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磨蹭又有何用,难道想等战船都被这火海烧光,大家都成瓮中之鳖吗?”

    “目标,突前斗舰,集火射击!”火海对面,负责南侧的安海右军中,陶飚的怒喝针锋相对的响起,“弟兄们,给某杀猴儆猴,叫他们认清现实,知道我血旗水军的厉害!”

    三艘右军斗舰上,六架各盛有二十个十斤油罐的抛石机被军卒们不约而同斩断弹囊的固联,六窝猛火油罐顿挟呜呜效声飞上天空,伴着橘红光焰,它们划过一条条美丽的弧线,直飞向钭校尉那艘不知死活的斗舰。

    于此同时,更多的弩枪带着油袋与燃着的火绳,从右军的一应大小舰船中笔直射出,目标亦然。一时间,成百上千的火罐、火弩、火矢,从天上地下各个角度,集中倾泻往钭校尉那艘冲往火海缺口的斗舰,辅以左右的火海背景,好一幅瑰丽而惊悚的战场画面。

    “砰砰砰”“笃笃笃”火罐、火弩、火矢呼啸而至,虽仅不到三成命中,却已足以致命。它们天女散花般落于更显高耸的幽州斗舰,在各处点起簇簇火苗,顿令斗舰成为一艘光彩夺目的火舟。

    尤其是数十油罐,此起彼伏的,一个接一个的破碎开来。陶罐中溅射出黑乎乎的油状液体,附着即粘,遇火即燃,且是烈火爆燃,偏生这里到处都不缺火苗。即便那些蒙有牛皮之处,也难免被裹挟着一道加入熊熊大火。

    “唧筒手上前灭火!集中冲洗,将这些黑油冲下海去!老子就不信灭不了这鬼火!”火光熊熊中,传来钭校尉歇斯底里的怒吼。既然没有鬼怪作祟,怕它何来?

    确有跟着钭校尉不信邪的,立有十数水手合端着数只唧筒站将出来。唧筒取用长竹,下开窃口,以絮裹水杆,自窃唧水。它即能汲水,又能排水,更能喷射很远,是正规水军战船常备的灭火工具。适才奔突之前,钭校尉倒已命令军卒做好了唧筒准备。

    灭火水手们一手抱着唧筒头部,一手推动水杆,将筒中的水喷向已经燃烧起来的船身。然而,水柱喷到火焰,中心处确有油火被带走,但也不乏四溅的水珠触及油火,不但没有扑灭焰苗,反令其猛然一涨,火势居然更大起来,而那些被冲走的油火也有不少依旧落于船上,反而再度开辟了火场。总体效果而言,堪称越忙越乱。

    更有甚者,一组水卒忙中出错,其唧筒插入海中的汲水末端很不幸的贴近了一片由落海油罐倾泻出的猛火油,令灭火水柱顷刻化身为助燃油柱,其引发的油火四溅直接导致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化为乌有,甚至连水手自身都有两人被油火反扑

    前方火攻连绵,自身灭火不能,可怜的斗舰恰似那冲往风车的唐吉坷德,船楼着了,甲板着了,船舷着了,卷帆着了,连可劲划水的船桨也开始着了,却凭着大舰的惯性与足够的高差,愣是带着钭校尉冲过了那段火海缺口。只是,此刻斗舰半边甲板都已燃烧起来,滚滚黑烟直冲天际,别说再行作战,自保都已不能。

    扫眼这艘即将沉没的斗舰,钭校尉一脸绝望,他这艘斗舰载有足足三百多水卒,却没有料到,连一箭都还没来的及放出,就已经瞬间遭遇了如此密集可怕的打击,他连些许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对上一双双乞求、催促甚至凶狠的目光,钭校尉口中发苦,终是无奈的高升喝令道:“弃船!”

    “扑通!扑通!扑通”几乎与钭校尉的话音同步,一众水卒已经接二连三跳海,如同下饺子一样。船侧的救生小艇早被烧毁,这个时候可没空慢慢寻思其它。纵然如此,仍有不少人逃生不及,身上带着橘红的焰火挣扎,奔走,最后跳入水中,可依然不易甩脱那团滚烫的油火,只能发出非人的嚎叫。

    心中凄怆,钭校尉再度眺望战局,却沮丧的发现,己船的付出似乎无甚意义,因为身后的火海缺口,已被这通攻击中擦船而过的那些油火覆盖堵严,而岛湾北侧的火海缺口亦然。非但如此,还有哪点似乎不对,卧槽,是北侧缺口那边竟无自家这般缺心眼的敢死舰船,既定奔突的那艘艨艟早已徘徊退离了火海边沿!

    被俘总比被烧死要好,钭校尉再无羞愧,一个鹞子翻身,华丽丽的纵身跳海。入水前,他的余光中,天空到处都在飞舞着橘红色尾焰的黑陶罐,但令他讶异的是,这会儿的陶罐命中率约等于零,几无一个落在己船乃至任何幽州舰船。是了,它们都落入了火海,它们是在维系着火海,那片缓慢而坚定漂移的火海!

    杀鸡儆猴,再有杀猴儆猴,反面教材接二连三摆在面前,果然叫幽州水军们认清了现实,再无侥幸冲出与来敌决死一战的幻想。当然,水卒上下同时也领会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血旗军虽然一如既往的阴损,却无意斩尽杀绝,目前只想烧毁战船,逼迫幽州军卒退回岛上。

    尽管搞不懂血旗舰队怎会瞅准机会偷袭己方,又怎敢偷袭己方,可事到如今,面对这等手下留情的好意,寻常水卒们自然希望兜着,于是,一双双期盼而灼热的眼睛瞪向犹在营地望台的严越。至于退回岛上之后的事,那是将军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却非面对火海的大头兵们有空琢磨的。

    “直娘贼,血旗军好大的狗胆,竟敢率先对我幽州开战!?将军,千万不能停止强凸,否则我等必将困死荒岛,直至沦为俘虏啊。”营地望台,王启业已来到严越身畔,无视上下尊卑,不无狰狞道,“某观那火海也不算多宽,还当集中斗舰同时横穿,或可一战!还请将军下令,但有怯懦者,某立斩之!”

    狗胆!?血旗军不到百人时便敢对幽州军下手,如今自家都大兵压境了,别个还有什么不敢,害人不成反被算计啊!严越心中苦笑,再瞥眼王启,倘若今日被俘,有此污点的王启将丧失成为王浚继承人的可能,毕竟太原王氏这一辈够份的年轻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所以也难怪一向表现得文武双全的王启,此刻竟会如此失态了。只是,他严越可不愿陪着王启疯。

    “当前局势,别说本将能否驱使水军上下众志成城冲向火海,即便能让我方八艘斗舰同时横穿了火海,所余战力也定然不到一半,最终仍是落败一途而已。”叹了口气,严越按下性子,向王启解释道,“是以,与其逼迫军卒送死,乃至引发内乱,倒不如尽早尽多搬些水粮下来,以多撑些时日,固守待援,或有转机呢。”

    “固守待援!?哈哈,幽州就那点水军,能战的都在这了,我等若是被困,还有谁来救援?严将军莫非已经打算叛变投敌了吗?”王启却不接受严越的解释,口不择言道,不无疯癫之态,一只手更已握紧了刀柄,却不曾注意严越眼底闪过的厌恶。

    “好,既然王少将军如此豪气,严某今番就舍命陪君子一次!值官,你过来,传令下去”口中糊弄,严越却趁王启心情放松,转看值官的当口,一记手刀闪电般将这个精神有点失常的货打晕。既然此战结局基本已定,这厮也基本无望继承王浚衣钵,还是当做下属来好好约束吧

    卜子岛这夜的不期而战再无悬念,血旗军的一场突袭,自身几无伤损,幽州军虽被火海最终吞没了所有战船,更无一舰逃离,却也仅仅战死百余,钭校尉以下被俘二三百,堪称一遭场面宏大却和气相忍的军事摩擦。不过,通过被俘的钭校尉,血旗军终也确定了此番青幽联军的敌意。

    虽然幽州水卒在严越命令下,赶在火海蔓延至战船之前,从战船上抢下了总计不到两日的水粮,以及所能带下的一应财物,短期仍有一战之力,但不出严越、王启等幽州军所料,血旗军并未犯傻的试图登岛攻击这股幽州军,而是耐心的封锁围困,耗起了时间。

    接下几日,血旗军仅是轮流派出一军安海舰队封锁卜子岛周边海域,遭逢迷途商船就打着海贼办事的名义驱离,碰上可疑船只则直接扣留。如是五日,未有意外发生,幽州军战船全失且音讯断绝,水粮耗尽兼求援无望之下,遂降,六千悍卒与一应军械甲帐轻松落入血旗军之手。

    正应了乱世纷纭的这个乱字,就在幽州军特遣舰队折戟于庙岛列岛的时候,也是司马略率青幽联军对占据临淄的刘柏根叛军展开最后剿杀的时候,冀州博陵郡,也即幽州都督王浚承自其父王沈的郡公封地,发生了一件惊传大晋的大事怪事,事发地点恰在开晋功臣兼曹魏逆臣王沈的墓地所在

    细雨霏霏,王沈陵园,苍松翠柏,绿墙老藤,映托其悠远雕栏玉砌,青钟巨鼎,彰显其深蕴素幔处处,甲兵重重,展示其凛然。此间,伞头攒动却秩序井然,人影憧憧却寂然无声,只因这是大晋前骠骑将军、博陵郡公王沈的四十周年祭日。当然,入土四十年的王沈还能有这般场面,更因时下他那侥幸承嗣的庶出儿子王浚正值如日中天之故。

    晋书有载:“王沈,字处道,太原晋阳人也。祖柔,汉匈奴中郎将。父机,魏东郡太守。沈少孤,养于从叔司空昶,事昶如父。奉继母寡嫂以孝义称。好书,善属文。其子浚字彭祖。母赵氏妇,良家女也,贫贱,出入沈家,遂生浚,沈初不齿之。太始二年266年,浚年十五,沈薨,无子,亲戚共立浚为嗣,拜驸马都尉。”

    百善孝为先,在这恰逢霏雨的祭祖之日,或由衷或形式,这里充斥着追思故亲的气氛。不过,前来吊唁的可绝非仅仅太原王氏的族人,人数更多的王氏外戚乃至那些附庸官员也借着各种关系由头来此参祭。可讽刺的是,偏生王沈的嗣子王浚今日缺席,毕竟在这乱世纷纭之际,身系诸多关要的王浚是不会轻动的。

    如今王浚生威愈隆,雄居幽燕,即便不曾亲临,希望寻机与其族人拉近感情的也是大有人在,凄风冷雨远不足以浇灭他们那火热的上进之心。显然,对许多官员士人而言,在哀悼祭奠之外,这更是难得一次抱大腿的场合。

    陵园一角,青砖琉瓦,坐落着十数间供人小憩的房舍。最大一间正厅,一干王氏族老连同部分青壮俊彦,正端坐闲谈,等待祭拜正时的到来。毕竟是王氏的家祭,此时出现在陵园的外客不是门生故吏就是权贵使者,倒非什么位高权重之人,王氏出个份量人物接待便好,还不配他们全都冒雨屈尊奉迎。

    王浚身居幽州,主席上座的王氏之首是本居晋阳的王氏大族老王胜,而在其侧后肃立有一名四旬中年,其人气息绵长,腰背笔挺,目光湛湛,却是晋阳宗现任宗主王重,江湖上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可身为王氏庶出,他在这里却仅有站着的份儿。

    不过,此刻厅内的中心人物却是右列上首的枣嵩,王浚无子嗣,其女婿枣嵩乃海内名士,也是这次征青平叛的主帅,大权在握,便作为王浚的代表前来祭祖。

    却听枣嵩自信满满的淡笑道:“据最新信报,三日前那王弥欲趁平叛前锋立足不稳,率叛军主力出城迎战,却被段文鸯率突骑破阵,损兵折将大败而回,如今我平叛大军正围三缺一,大举攻城,想来不日可克,没准那刘柏根此刻已然授首了,呵呵。”

    “那是自然,凭我幽州军威武,刘柏根之流仅是大都督崛起之垫脚石而已。接下来,我等就要瞻仰枣帅轻取长广,大展神威承办血旗军那帮泥腿子了,哈哈。”一名三旬文士不无恭维道。这里都算王浚势力的心腹人物,平叛军队假途灭虢算不得秘密,倒是言说无忌。

    “昔日我幽州军急于班师,又被他们占了天时地利,这才叫血旗军阴招得逞,并嚣张至今。哼,待今日祭奠事毕,枣某旋即南下,此番定与鲜卑友人携手一雪前耻,将他们化为飞灰!”提及血旗军,枣嵩顿时目露寒光,一扫云淡风轻,甚至略显狰狞道。只可惜,他恐怕再无南下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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