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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回 元宵游行

    光熙元年,正月十五,巳时,晴,自由岛。

    今天,是自由岛自贸市场开业大吉的日子。作为江南沿海未来最大的黑市,昔日飞鱼帮所盘踞的泗礁岛已不见荒草丛生抑或茅屋矮墙,如今,这座面积数倍于和平岛的岛屿上,放眼是平整码头、宽敞礼堂、水泥广场、连片仓库,以及交易厅、安海楼、镖师堂、酒馆、商铺、赌场、妓院、当铺、房舍、碉堡等一系列附属设施,其气势规模甚至超过业已运营三月的和平岛。

    尤为突兀的是自贸岛屿中心的那座防御主堡,这是个俯视呈五角海星形的大型棱堡,钢混砖石结构,共四层,高十多丈,最大直径六七十丈,外设一圈围墙。它正是血旗军工程营着力试建的,内含八阵图陷阱的海星棱堡,厚重石壁,机弩森森,多角度防御,海星棱堡虽内部远未完工,但光凭其难啃的外观便令人心寒。有她坐落于自贸区的核心地带,所有精华的商铺、货场、码头都在其床弩、抛石机的打击范围内,任何居心叵测者都不敢轻易来自由岛造次。

    码头上,披红挂彩、鼓乐喧天、人头攒动,正中吊梁挂着一条红色横幅,上书“自由岛欢迎您!”横幅之下,由血旗军提前邀定的第一批五家自由岛管委会代表正在众人拥簇下笑脸迎客,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其间不乏来自和平岛管委会的势力代表,譬如莲花教、吴兴江家、广陵曾家,似在寓意着跨域商贸势力的勾连纠葛。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为首大执事是来自江南大族吴兴江家的俊彦江升,却非来自自由岛发起者血旗军抑或安海商会。事实上,就在去年底安海商会被血旗军“招安”之后,和平岛的大执事便已换成了广陵曾家的曾进。

    如今在自由、和平二岛,血旗军皆让出大执事之位,还让出半数管理收入给其他管委会成员,算是退入了幕后。虽有向本土势力示好让步的意味,何尝不是在拉拢一票利益联盟呢。

    昨日迄今,陆续来岛的访客络绎不绝,有豪富巨商,有江湖豪客,有左近豪强,甚至不乏风度翩翩的世族子弟,开业的兴隆程度远超管委会预期。不得不说,这里紧挨黄金水道长江的出海口,扬州的工商经济与海贸水运又素来繁荣,相比淮北近海的和平岛,地处江南的自由岛更具开设自贸市场的优势。

    面对不时往来的船只和身份各异的来客,管委会各家代表喜气洋洋、满面红光,眼中隐现孔方之影,内心的火热一览无余。要说血旗军南下甬东开设自贸市场,他们这些跑海贸的心底十二个愿意,之前故吴士族从中阻挠,他们抱着民不与官斗的信条与血旗军疏远距离,背地里可没少诅咒过故吴士族们,好在这自由岛市场终归还是开起来了。

    几月下来,和平岛自贸市场愈显活力,成为青徐沿海重要的商贸中转地,甚至还带动了临近数郡的工商发展。管委会各家不算商铺盈利,光是和平岛的中介、仓储、转手、物流等管理收入便有不菲分红,这些管委会成员,甚或许多涉及海贸的来岛势力,自然知晓乃至羡慕,如今自家参与抑或有望参与条件更好的自由岛市场,舒爽兴奋自不待言。

    “诶,看那主堡挺有气势嘛,这泗礁岛倒被那血旗将军搞得有模有样呀。只可惜一个三品将军不忙正事,光想着阿堵物,果然是泥腿子出身!”一行散客下船到得码头,其中一位腰挂白玉的翩翩公子一边四下观瞧,一边不无轻佻道,“哼,凭借些许蛮勇就想插足我江南沿海,待得楚公大军腾出手来,看他血旗军还不望风而逃?这自由岛怕就得再度抛荒了,啧啧啧”

    这名佩玉公子却是嘴毒,顿令听得其言的管委会诸人又是气恼又是不屑。气恼的是这厮在人开门大吉时说晦气话,不屑的则是这厮孤闻寡识。那自号楚公的陈敏,之前在江东故吴士族的欲拒还迎下轻取江扬二州,一度气焰嚣张,可再欲攻取荆州,遇上真正抵抗的硬茬,却被打得灰头土脸,如今哪敢为了自由岛这点小事再来招惹战功赫赫的血旗军,嫌命长吗?

    资治通鉴有载:“永兴二年腊月敏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寇武昌刘弘加陶侃前锋督护以御之。侃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光、苗光共破钱端于长岐。”陶侃,东晋初年名将,后官至东晋大司马,陶渊明的曾祖父。

    当然,佩玉公子这行散客一看行头便是士族子弟,管委会各家自不会为了句晦气话寻他争执徒惹麻烦。倒是佩玉公子身边的一名华服少年笑道:“楚公正屯兵江荆两州交界,怕是没空来管这点小事。叫我看,那血旗将军不知死活,竟要去夷州撞个头破血流,届时怕都无需我江东出手,就得乖乖卷铺盖走人了。”

    这一少年旁若无人的高论却令管委会诸人黑了脸,若是血旗军撤离自由岛,且不说故吴士族们在长远振兴沿海经济与短期损害陆港营收之间,是否会保留这个自贸市场便是保留,也未必还有他们管委会各家的事儿便是仍由他们经营,他们没了血旗军强势坐镇,内部也没准因为利益争夺而分崩离析。

    坦白说,对于血旗军有意无意的强势,以及可能牵连的麻烦,两岛其他管委会配角性势力是有所抵触的,可他们也都知道,若无血旗军强力坐镇,他们怕连享受自贸红利的机会都没有。是以,他们看向这拨士族中人的神色愈加不善,心中更是不免为血旗军担忧起来。

    “谨言慎行,多看多学,这商贾之事虽不上台面,却不可一无所知。”出言的是名锦衣老者,显是带那公子与少年前来见世面的家中长辈。世故的老者自知自家子弟的话有多讨人嫌,虽自持士族身份,不会自降逼格向管委会一干庶民致歉,却也打断了两名夯货的高谈阔论,不愿无端多事,毕竟惹毛了别人,谁背后没些后台呢。

    佩玉公子一行渐行渐远,留下满腹心思的管委会一众人,正纠结间,忽听广场方向传来一声老大嗓门的吆喝:“有消息!重大消息!俺们海眼自由岛分店开业大酬宾,今日免费发布!诸位听清啦,血旗军在年关前后,业已出动大军,征讨海外蛮夷,占据一座海中大岛,幅员数百里,至少可容民十万,不是夷州,不是夷州啊!有目击证人啊”

    海眼组织的生意看来是绑定这自贸市场了!许多消息灵通的来客心中嘟囔,但旋即便被其免费发布的这一消息所震惊,难怪血旗军要假攻取夷州之名广招流民!他们是如何寻得海外大岛,并率大军浮海远征的,他们怎有这等本领?他们已经够强了,若再占据数百里海外之地,假以时日该更多强?

    有心思通透的更是想到,血旗军这是得了块真正的安生立命之地,凭之作为老巢,将无惧官府或其它势力对其产生存亡威胁,再无后顾之忧,日后行事便可愈加肆无忌惮,偏生他人在摸清乃至捣毁其老巢之前,还不好轻易招惹,其又将如何的凶势滔天?

    “船!东边好多船!好快!”一声惊叫突兀响起,打断自由岛上人们的纷繁思绪,随即更是引发了阵阵惊疑。只因众人放眼看去,东方海面确有二十多个小白点快速奔来,稍有海贸经历的人都能察觉,那绝非寻常商船能有的速度,便是最快的海盗快船也未必有此迅疾!

    “快跑啊!定是海贼来啦”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凄吼,顿令岛上人群由惊疑陷入惊乱。不待搞清情况,已有惜命的来客自发开始紧急应对,有的就地隐蔽躲藏,有的岛上四处逃散,有的就近上船意欲远遁,更有被吓傻的甚至慌不择路的跳水泅逃,怎一副乱世景象!

    “嘿嘿…真过瘾,早想整整这帮喜欢背后阴人的南人,今个咱总算遂把愿!”所来船队的最前,金枪旗舰的顶层望台上,陶飚等人凭栏并立,正通过望远镜,有说有笑的欣赏着自由岛的骚乱。

    这支大型船队本是血旗军沿海发放赈粮并接收流民的巡回船队,三日前带着乐岛捷报返抵鳌山的陶飚,却是按照纪泽的吩咐,带着他的安海右军以及一大票民兵,乘坐清一色的新式海船,刻意前来开业大吉的自由岛溜上一圈,其目的自是耀武扬威。

    “子浩,咱们这般行事,非但惊扰了四方来客,还扫了自由岛管委会面子,是否太过无礼了?我血旗军日后毕竟还要利用自由岛交易,不好伤了交情,和气生财嘛!”陶飚身边,一名十分富态的中年男子呵呵笑道,却是纪泽的便宜三族叔,汝南纪氏的族长纪斐。

    豫州大乱,汝南纪氏的族人却也呆不下去了,先是躲入了淮西营的三星寨,后又在纪泽的首肯下,顺淮河迁至鳌山。纪泽虽因纪张氏改嫁一事,心底颇不待见所谓的同宗族人,但对其中的人才却也不吝任用。恰逢马涛无法再主持和平岛,便将谙熟商贸的纪斐顶上。而此番自由岛开市,血旗军作为幕后东家,却无合适的重要人物得空出席,便由身份特殊的纪斐前来顶缸了。

    “纪老,你猜前方岛上之人,包括管委会诸位,有几人与我等真心交好,有几人曾经暗中针对血旗军,又有几人诚心礼待我等?”陶彪笑着接话道,“行商贸易本该和气生财,可这是在海上,实力为王,拳头就是硬道理!我等之前屡受扬州本土势力排挤,今日就是要嚣张威吓,就是要蛮横无忌,才能让日后少些麻烦。至于失礼,呵呵,他们不会在意的。”

    话毕,陶飚止住身边众人的笑闹,沉声吩咐道:“好了,遮盖明轮,减速靠港,让各船各部的兄弟们拿出精神,摆好架势,这是元宵大游行的第一站,莫要堕了我血旗军的声威”

    自由岛上,眼见血旗船队驶近,人群不再混乱,反是渐渐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因为那些竟然都是两千石以上,本该慢速的海船,而为首斗舰桅顶是血底巨蛟出海旗,自贸市场东家血旗军的旗帜,自然不是前来滋事的海盗。只是,那些海船的船帆怎生那般庞大,难道这就是船速飞快的原因吗?难道血旗军就是凭借这种船攻取海中大岛的吗?

    很快,船队抵近自由岛东岸的血旗专设码头,其威势也愈加清晰。猎猎大旗之下,刀枪森寒、弓弩张弦,近两千盔明甲亮的安海军卒与三千多黑衣劲装的民兵,在各艘海船上依舷肃列。五千人杀气腾腾,冷冽的威势直冲霄汉!

    “咕噜!”“咕噜!”“咕噜…”不知是哪些人在吞咽口水,接连不断的低响竟在岛上清晰成片,从而令众人从呆愣中霍然清醒。示威!嚣张的示威!**裸的示威!向扬州沿海各家的示威!众人脑中迅速闪过此类判断,不满、羞恼、敌视在所难免,可更多的,却是惊惧与无奈。

    其实,若仅这么五千军兵,倒也不至令人真正震撼,关键却在于他们所乘舰船的速度,血旗军公然暴露这一舰船优势,分明是在宣称,他血旗军只要高兴,可以随时投送五千甚或更多人马抵达沿海各地,而当地水军根本反应不及,甚至被袭掠了也追不上打不着!没有一个统一调度的朝廷,晋海之上谁敢得罪,谁与争锋?

    如今陈敏兵困江荆交界,人家血旗军却得了海外根基,再有这等来去如风的战舰,扬州乃至大晋沿海哪里都可去得。若说之前的扬州诸家仅是担心血旗军再来一次句章偷袭,选择暂时隐忍,不乏日后反攻倒算将血旗军驱离自由岛的心思。可这一次过后,许多人都得重新认清形势了!

    靖海舰队耍足威风,自不会留下讨人嫌,自由岛也没那么大码头可泊,它们在放下纪斐随众与些许货物之后,便施施然离岛北去,并很快消失于碧海洋面,令自由岛众人长舒口气之余,不免遐想其下一步去向,又该去祸害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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