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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叶家三娘

    意外收得一个疑是史册人物的李农,虽因年纪尚小暂还不堪大用,但也足令纪某人心怀大畅。拍了把小李农的脑袋,纪泽转向那名负责登记的女兵,招呼一声道:“好了,这小子本将便带走了,麻烦你做下登记。呵呵...”

    “是!”女兵应道,声音听来温软亲切。

    这女兵二十四五,恬静端庄,一身皮甲竟也穿出了温婉气息,纪泽这时才觉得此女似有些面熟。瞥眼之间,他恰见桌上登记簿中的行行小字娟秀流畅,一看便是下过多年功夫的。不由得,纪泽脱口赞道:“好俊的字!”

    那女兵竟被夸得红了脸,连连摆手摇头,还是赵雪在一旁抢着答道:“文君姐姐可是书香出身,别说书法,文才在参军署也属一流,若非我缠着马署掾半天,还借不来呢。她就是性子太软了些,不愿挑头做事。”

    性子太软?看着眼前微羞不语的青年女兵,纪泽忽然想起,她正是那日批斗二当家之时,第一个抓起石头猛砸的红衣女子,好像姓徐,当时可是够疯够暴力。不由的,纪某人打了个寒噤,这还叫性子软,真敢说呀,女人果然不能得罪啊。

    腹诽归腹诽,毕竟这徐文君一手好字,谈吐得体,颇有才学,正常情况下又挺有耐心,赶巧就是教授孩童读书的不二人选嘛。纪泽心情更好了,今日咋到哪都能捡到人才呢。挂上大灰狼般的笑容,他上下一通审视,直待徐文君全身发寒,他才笑道:“既然督造令史如此推崇,想来不会错了,那本将便任命徐姑娘担当本营教曹史吧,三日后正式上任,暂先主管适龄孩童学文习武一事。”

    这下徐文君真急了,脸都红到了耳根,头更摇得拨浪鼓也似,口中则忙不迭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岂敢妄为人师,误人子弟,还请大人万万收回成命。况且,小女子,小女子名节...”

    “过往之事休得多言!只需你自重自爱,但若有人胆敢胡言乱语,本将便将其逐出雄鹰寨!”纪泽当即打住徐文君的话头,语转温和,甚至不无恳求道,“徐姑娘,血旗营实在抽不出人手教授孩童文化了,你看,总不能让孩童们浪费光阴吧,更不能让本将言而无信吧,本将这里就先谢过徐姑娘了。”

    眼见纪某人竟然说着便冲自己拱手为礼,徐文君有些傻眼,不带这样赖皮的,这位将军咋能如此厚颜,好像自己不答应就十恶不赦似的,这叫她如何拒绝,更是没空再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了。一边的赵雪同样傻眼,甚至有些郁闷,都是女官,为啥徐文君被纪泽求着做,自己却是求着纪泽要做,做女人的差距咋这么大,是不是有哪搞错了呢?

    中午时分,纪泽私下摆了美酒佳肴,低调为意欲离寨返乡的血旗老兵们践了行。从虎啸丘起兵,到攻克高邑、元氏、房子三县胡营,血旗营前后共得溃兵一百五十余名,一路战死伤残二十余,今日要求离去的有三十多人,最高官职为几名什长。其实,这些离去的大多非因担心累及家人,而是不愿留在雄鹰寨险地。对此,纪泽并未深究,反是赠送马匹与不菲盘资,也算履行了之前率他们入山逃生的承诺。

    尽管业已身任坑瘪的血旗将军,平素也没少自称“本将”,但那多是形势与环境所迫,纪泽心底依旧保持着前生的平民思想,更未转变为所谓的枭雄,自不认为别人有义务为自己死战。故而对于这些血旗营的初期骨干,同经生死的袍泽,他的态度是好聚好散,情谊不绝。而这份重情重义,委实令离去者暗自羞惭,也令坚持留下的更觉宽慰。

    当然,这些人的离去虽对军心士气有所影响,却也去除了军中的不安定因素,且他们造成的空缺,旋即便被得自王家寨的晋军俘虏所填补,血旗营的战力其实影响有限。而随着现有各队的功曹小史在午间最终选定,一支即将摆脱溃军气氛,并以纪泽为思想核心的血旗营正逐步成型。

    聚义厅,送走一干离山老兵之后,纪泽便招来吴兰、李良二人闭门商榷。此刻,几人正喝茶叙话,他们刚刚决定了内外情报部门的数名次官名单,一日下来,暗影、明镜两大耳目已经搭建了初步人事班底。未及松缓多久,便有近卫来报,前往赵家联系的军卒已经返回,且还从赵家带回一人,已在厅外候见。

    三人对视,皆显好奇之色,不知赵家会做何应对,遂起身出迎。令他们惊讶的是,厅门之外,与自家两名军卒同来的竟是一名看似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与赵雪亲昵相挽着款款而立。她腰若柳枝,娇颜如玉,媚眼弯弯,好一个勾人心魄的风华女子,纪泽甚至听到身边李良那吞咽口水的丢人声响。

    好在,纪某人前生没少接受封面女郎乃至岛国风情的熏陶,故能抢在自家眼珠凸出之前勉强从她身上收回眼神,并得以意识到这女子竟只披了件单薄绿衫。大冷天穿得这么少,还不见冻得跳,可不是普通人能扛住的,来者美则美矣,却绝对是名不好惹的武林高手。

    心中一凛,纪泽拍了把目瞪口呆的吴兰,踹了脚口水滴嗒的李良,自己则挂上一副正派人士的和煦笑容,就欲与这名女子招呼见礼。孰料目光方一接触对方的眼神,便觉有股沉沦其中的冲动,所幸之前已经有所警惕,他忙抢在迷失之前移开目光,背脊却已冷汗涔涔,还好自己之前第一眼是习惯性的打望身材而非关注相貌,这才有了丝缓冲警惕之机。

    这女子的眼神有问题,方才定是用了精神媚术之类的邪门功法!纪泽瞬间脑补了之前片刻的情由,不由勃然变色,手扶刀柄怒问道:“足下意欲何为?赵家莫非便是这般答复纪某的吗?”

    “咯咯咯,将军大人莫恼,叶三娘这厢有礼了。小女子可不代表赵家,仅是曾经欠赵家一个人情,这趟过来照顾雪儿三年两载,别无其他。”那女子眼底闪过讶色,旋即收了目光,欠身一礼,无视纪泽的怒态,声如银铃道,“咯咯咯,雪儿这丫头把将军夸上了天,赞大人为正人君子,小女子一时技痒,适才便试上一试,将军果然不是俗人,想来也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计较吧。咯咯咯,小女子这就随雪儿离去,不打搅将军大人了。”

    “叶姐姐,你瞎说些什么呢,再这样我可不依了...”赵雪红了脸,摇着叶三娘的胳膊,不无撒娇的抱怨道。

    继而,赵雪冲犹在懵逼的纪泽行了一礼,娇声道:“大人,叶姐姐是看着卑下长大的,或因过于关心卑下,是以行事有所唐突,还请大人见谅。至于她的安排,我户曹之下正缺人手,便让她入户曹陪我吧。”

    “咯咯咯,将军大人豪爽豁达,自不会难为你我小女子。咯咯咯,雪儿,咱们好久没见,先去你住处叙话吧,这里还有家信给你呢。”叶三娘声如黄莺,笑着拉起赵雪,也不待纪泽答应,便转身离去。赵雪只得无奈的向纪泽吐了吐小舌头,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也随叶三娘走了。至始至终,她们都没正式进入大厅叙话。

    试探?示威?目送两条窈窕身影娉娉婷婷的离去,厅前几人面面相觑,凭空多了这么位守护赵雪的带刺玫瑰,一时还真莫衷一是。无奈的摸摸鼻子,暗叨唯女子小人难养也,纪泽一挥手,只得带着吴李二人与那两名前往赵家的军卒,悻悻然返入聚义厅。

    两名军卒的禀报就正常多了,赵家将追查马匪,也将在山外的牛山镇扩容药铺,以备血旗营交易,但却报官赵雪被山贼掳走,更未写给纪泽书信,分明一副骑墙示好又撇清关系的态势。至于那位叶三娘,的确是赵家请来照顾赵雪的,还是与军卒在回程半道上会合同来的。

    赵家的回应在预料之中,目前也只能放在一边。纪泽将关注重新投向招兵买马,下午陆续又有五六拨山中难民前来雄鹰寨,一天下来合计有三百多人,其中青壮占了四成。他们经过登记分流,随即进入各军民屯队,非但为血旗营增添近百预备军卒,也为山寨各处的生产建设注入了新的活力。这种可见的实力增长,令得山寨上下鼓舞不已,也算消弱了一干老兵离去的负面影响。

    然而,不待纪泽充分品味兵强马壮的憧憬,便被扑面而来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因为,当他第二天深入基层共进早餐的时候,却愕然察觉,寨中军民的气氛竟在一夜之间大幅低落,什么幽并联军即将大举围剿,什么血旗营在劫难逃,什么雄鹰寨难免寨破人亡,什么资深老兵都已脚底抹油,等等等,各种悲观言论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寒流,眼见便要将山寨上下的心气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