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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肆)

    作为领兵之将,毛锐想到的更多。

    当之前小公爷提出要让出征的万余军卒,尽数潜伏下来的时候毛锐觉着是天方夜谭。

    这怎么可能?!

    一万余军卒,若是出征的话吃喝拉撒怎么办?!

    人吃马嚼可都是钱啊,沿途还得辎重、粮秣、行军、营帐……等等。

    这怎么可能悄声无息的,就直接开赴到桂西去?!

    莫说是悄声无息的开赴过去了,便是直接开赴过去沿途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能不能按时赶赴到桂西去,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他们做到了,而且近乎是神话般的做到了。

    即便是随着军伍一并前来的毛锐,也没有搞清楚到底这件事情是如何运行的。

    但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调查局、货殖总会在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

    调查局会负责打点,没有人敢多过问调查局的事情。

    沿途的所有需用尽数为货殖会解决,有着这样的一批人帮他们护送傻子才不愿意啊!

    只是派出几个首领、付出几车粮食、多带些许车马营帐,就有一批精锐护送。

    货殖会的会首们不约而同的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带运送了大量财货。

    甚至军部一文钱都不用出不说,还挣了一笔。

    内阁、军部两部给出的规划中,黔州、桂西、粤北三地将会在此后把驿道给修建起来。

    依古驿道为基础,修筑可通行车马的驿道。

    然后自然是诸家货殖会按照占股比例进行分成了,而军部此番作战还得负责抓人。

    不然哪儿来的人手囚徒修路啊?!

    毛锐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知道原来行军可以这么干的。

    从前他只是从兵书上学怎么行军、如何扎营,而这一套方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一支支的队伍直接成为货殖会的护卫,货殖会负责沿途的辎重粮秣。

    有着大量行商经验的他们,还知道障气的影响会在路上备下解障气的药草。

    而他们跟着国防军也学到了扎营的经验,沿途如何选择扎营点就是个巨大的学问。

    靠近水源,但不能太过靠近。

    野外的水源从来都是野物们的聚居点、争夺点,到了夜晚野物们就会集中过来。

    在南方这包括了很多毒虫蛇蚁,若是直接在水源边上扎营这些防不胜防。

    稍微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行商们会用驱蛇虫的药草熏烧。

    还得用火将扎营的地方燎上一遍,否则的话难保地下不钻出毒虫来。

    这些可都是行商们的经验,哪怕是兵书上也不会写的。

    若是国防军自己行军而来,不知内情下扎营说不准非战斗减员就先得产生一批。

    万余人马分作好几批、跟随不同的商队,甚至有些相隔不过是数里而行。

    在调查局、货殖会的掩护之下,居然没有人敢多加盘问就顺利的抵达了桂西。

    调查局更是早就在桂西这边置办下了些许产业,亦有货殖会提供的产业。

    于是他们这些人住进去,完全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仿佛他们就没有来过一般,甚至连附近的一些个村寨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安南,东都。

    黎鏳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脸色很是犹豫,在殿阶下数名安南重臣正在争论不休。

    “此番明国滇南之乱,为我大越兴旺发达之时!”

    却见下面一员武将声竭力嘶,赤红着眼珠子吼叫着:“如今我大越疆土,何如不是圣宗打下?!”

    若是有大明的文官在此,定是无比愕然!

    无他,这安南国逾制那简直不是一般的过分。

    无爪金龙的刺绣龙袍、皇室才可用的梁柱,甚至前任皇帝的谥号。

    无一不在无声的说明,这安南国根本就没有将大明放在眼里。

    他们只是表面上的恭顺罢了,实际上根本就是时时刻刻的自认为与大明平等。

    甚至想着要攻伐大明的土地,乃至取而代之。

    “圣宗时,明**力与如今如何可比耶?!”

    那文官似乎也很愤怒,低声吼道:“莫忘了,明国北方边患已然解决!”

    “如今滇南之乱,我等只需防御……”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将军便冷笑开了:“郑公路大人可是明国人耶?!”

    “黎仁孝!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叫郑公路的文官涨红了脸,然而这叫黎仁孝的将军却抱着胳膊冷声道。

    “否则何以涨明国志气,灭我大越威风?!”

    “我圣宗占他明国上冻岗陇委、龙州等地,又抢临安府建水州……”

    这黎仁孝冷笑着道:“还占了八百、占婆,他明国怎的就不吱声?!”

    这话说的郑公路脸色不由得发青,却是无言以对。

    因为这事儿不好反驳啊,这是他们的先帝那位逾制的“圣宗”创下的“丰功伟绩”。

    “明国当年的永乐帝五征鞑靼,可谓是武功赫赫!我大越尚且不怕,何须畏今耶?!”

    黎仁孝说着,步步紧逼盯着郑公路狠声道。

    “如今明国滇南大乱,正是我大越开疆扩土之时!占婆,我大越都可名正言顺的占下来!”

    “再抢他滇南五百里地,即便是明国不忿又能如何?!”

    说着,这黎仁孝对着龙椅龙上的黎鏳躬身拜下。

    大声道:“陛下!老臣悉知,滇南东吁亦蠢蠢欲动!”

    “若是我大越能与之配合,明国焉敢出兵耶?!”

    这话说的,端坐在龙椅上的黎鏳不由得激动的起身:“哦?!你且细细道来!”

    黎仁孝见状,赶紧俯身沉声道。

    “老臣可不是郑公路这等没了骨梁的文宦!此番事宜老臣早已派人前往联络探听了!”

    黎鏳赶紧走下了龙椅,无比激动的将黎仁孝搀扶起来。

    心下感慨,都是父皇留下的老臣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郑公路也是随军征伐过盆蛮的人啊,怎么就没有黎仁孝这般的进取心呢?!

    朕也想要成就先帝一般的功业呢,可郑公路却整日都说明国多么的强盛。

    以至于朕多有思虑,只好请明国册封而不敢有太多动作。

    “陛下,且听老臣道来……”

    黎仁孝被搀扶起来也很激动,他也是老臣了。

    当年随着“圣宗”开疆扩土,也是打了不少仗的人。

    事实上,当年主导着大越抢占明国领土他就参与了不少。

    在他的娓娓道来中,黎鏳的双目不断的闪动。

    大明如今是刚刚与鞑靼达成了协议,可鞑靼人与大明厮杀了多少年了?!

    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平息过战火,比如永乐帝的时候鞑靼几乎尽数称臣。

    我大越怕个他鸟甚啊?!那会儿我们都敢造反,何况是现在?!

    即便是鞑靼人对他们称臣了,大明也不敢放松对北方的兵力。

    而滇南本身的兵力及其有限,老臣使人到滇南打听过了。

    如今大明都没有派出军伍往滇南去,只是命滇南黔国公府进行平乱。

    但他们却派了那位玉螭虎,到桂西去整顿军伍。

    这动作很奇怪啊,按说应该是平叛比整顿军伍重要许多。

    为何却只让黔国公府平叛,却另一边又让那位明国皇帝极为看重、有平叛经验的玉螭虎到桂西去?!

    依老臣看,答案呼之欲出:明国的兵力不足。

    那位玉螭虎到桂西去,显然是明国皇帝担心桂西也会引发叛乱。

    所以让那位玉螭虎去整顿军务,避免桂西也被带动着叛乱。

    同时,老臣了解到滇南叛乱的缘故。

    明国的那位玉螭虎推行“改土归流”,大量的收归了黔州土司们手上的属民、土兵。

    因为当时玉螭虎带着明国的精锐,黔州土司实力较弱不敢反抗。

    又有米鲁之乱的借口,于是只能交出了属民与土兵。

    甚至那位玉螭虎还顺带清扫了粤北、黔州两地的大量卫所,将一大群的千户、百户罢免抓捕。

    虽然后来玉螭虎撤走了,可这让滇南的土司、土官们心生畏惧。

    那些滇南各大卫所也惊惧难宁,生怕步黔州、粤北后尘。

    于是此番滇南暴雨、引发灾民后,各大卫所纵容之下土官们发动了叛乱。

    但他们终究没有太多的支持,于是只琢磨着逼迫明国放弃对滇南的改土归流。

    没有真敢进攻春城,导致如今他们在春城前驻扎不走。

    “陛下!此番于我大越可谓是天赐良机啊!!”

    黎仁孝激动的再次拜下,大声道:“明国兵力不济,滇南土司心生叛意!”

    “我大越只需支持些许辎重、兵刃粮秣,自有他们为我大越拖住明国!”

    “陛下多次请明国册封王籍,明国各种借口推三阻四好不生性!”

    “如今大好机会,我大越名正言顺首先吞下占婆!”

    “次之还可上书明国,说我大越出兵帮其平乱……”

    黎鏳若是还听不懂其中的潜台词,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届时朕便可出兵占据西南之地,一个王籍算什么?!朕要称帝!要与他明国兄弟相称!!”

    随着他自己的话语,黎鏳自己都激动起来了。

    卧槽尼玛!狗哔的明国,朕要个王籍你们都不给。

    只给一个指挥使的名号,分明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啊!还是当作蛮夷。

    为此黎鏳气的在自己的宫里面砸了好些器物,但无可奈何。

    “仁孝公,你以为何人可办此事?!”

    黎鏳目光炯炯,死死的盯着黎仁孝。

    看得这位老将不由得心生一股寒意,他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

    赶紧俯身拜下沉声道:“老臣以为,义郡公可出征!”

    义郡公,就是这位黎鏳的娘舅子。

    说起来这安南国的“圣宗”死的也挺离奇的,据说是“宠女甚多”以至患病。

    然后他作死的让他的皇后来探,估摸还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

    谁知道他媳妇直接在手上涂抹了毒药,然后去摸他的脓疮创口。

    好吧,这哥们毒发ko了。

    这位阮皇后终于把自己三十多岁的太子儿子,也就是现在的这位黎鏳扶上了皇位。

    而义郡公便是阮皇后的亲戚,据《大越史记全书》说他是:

    “精通兵法,善观天时,力能捕虎”,当然!这个看看就完了。

    “唔……那此番,便以义渠公为将如何?!”

    黎鏳双目炯炯的望着黎仁孝,沉声道:“仁孝公为朕拿下占婆,如何?!”

    黎仁孝哪里敢说不好,赶紧躬身应是。

    大礼拜下后口称谢恩,黎鏳见他如此上道不由得哈哈一笑。

    “仁孝公莫慌!若是此番计得,一个国公之位朕少了你的!!”

    说着,黎鏳回过头望向了郑公路。

    看得郑公路不由得一个哆嗦,他可很清楚黎家这些人不是啥好鸟。

    别看这位好像是守成之主、又崇尚儒教,实际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圣宗”后期烽烟四起,所以才不得不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