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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武照

    吴关并未将话说完,而是扫了一眼屋内闲杂人等。

    武士彟深深看了瘸腿小道一眼,吩咐道:“都下去吧。”

    仆役、婢女鱼贯而出,还颇为仔细地关上了堂屋门窗。

    光线暗了下来,三人都不大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看来我说对了,”吴关继续道:“杏花还在您府上吧?”

    “你们不该拿我的家人做幌子,尤其是我的孩子。”武士彟道。

    毕竟在他的地盘上,武士彟有着主场优势,此刻做为一个护崽的老父亲,他气场全开,闫寸不禁替吴关担忧起来。

    然后,下一刻,他就被吴关推了出来。

    只见吴关后退一步,指了指旁边的闫寸,道:“是这位闫县尉托我带他进来的,什么秦王、什么玄远,也全是他告诉我的,具体的您问他。”

    幸好闫寸时刻准备补漏,再加上平常冷脸惯了,表情、目光中看不出什么波澜。

    他一拱手,淡定地接过话头。

    “下官乃是万年县县尉闫寸,因杏花、玄远姐弟与一桩案件有牵连——清河王杀人的案子,想来您听说了吧?——下官查到有人威逼玄远刺杀秦王,又查到侥幸从歹徒手中逃脱的杏花可能会来向您求救。

    这一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事关社稷,下官不敢拖延,只好出此下策,前来向您求证。若是有冒犯,下官愿一力承担。”

    吴关诧异地看了闫寸一眼。

    他只是觉得由闫寸来陈述事发过程更为妥帖,万没想到对方先将责任大包大揽下来。

    武士彟冷静道:“现在你已求证过了,可满意?”

    反正已坦白了此行目的,闫寸一咬牙,继续道:“唯有最后一问,您要帮秦王,还是帮太子?”

    “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

    帮太子,您要亲力亲为地协助玄远,保证刺杀成功,日后的好处也极其丰厚——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您扛得住圣上的雷霆之怒,众所周知圣上宠爱秦王,纵然龙意不欲立秦王为储君,也绝不愿付出失去爱子的代价。

    此为下策。

    帮秦王,风险就小了很多,您只要将玄远即将行刺的消息透露给他,让他有所防范,介时,秦王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以此事向太子发难,一箭双雕。

    但风险小并不意味没有风险,此招留有后患,若秦王最终没能扳倒太子,待新皇继位,新皇会不会向您发难?

    此为中策。”

    “看来你还有上策。”

    闫寸生怕武士彟说出“我不想听”“不感兴趣”之类让谈话无法继续下去的内容,赶忙道:“上策和您一直以来的立场如出一辙,不偏不倚,只帮杏花。”

    “帮她?”

    “是,若您悄悄告诉玄远,他的姐姐已安全了,以您的风评、威望,玄远会信。

    只要玄远及时收手,秦王根本不会知道刺杀之事,而太子那边,我保证太子不会知道是您搅局。”

    “你凭什么保证?”

    “因为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我是指,您眼中的所有贱民,包括杏花姐弟,我,还有这个小道,”闫寸指了指吴关,“我们都很清楚,泄密就等于自找麻烦。

    杏花姐弟,我已筹备好,随时可将他们送离长安,我也不会对外声张此事,至于这小道……”

    吴关赶忙道:“我此番来,是受师傅嘱托,商议二小姐命格之事。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闫寸继续道:“您的担忧并不需要我来保证,我只知道,我们这样的贱民不过想活着而已,没人会去主动招惹麻烦。”

    “有些道理,”武士彟道:“你想要什么?”

    “什么?”

    闫寸一时间没能理解武士彟的问题,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我想要的,无非少死几个人。”

    武士彟背过身去,自袖内摸出一把折扇,打开,轻轻扇着。

    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那个背影孑然而立,似乎固执地坚持着什么。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有的时候,总是无法避免死人的。”

    闫寸和吴关偷偷对视一眼,弄不懂这位国公缘何发出此番感慨。

    闫寸小心翼翼地接话道:“既然国公也有悲悯之心,我那上策又是伤亡最小的办法……”

    “你不必多说,”武士彟道:“我本已答应了杏花,尽量保障他们姐弟的安危,即便你不来提醒,我此番去秦王府,也只为了劝阻玄远。”

    闫寸和吴关都沉默了。

    两人没想到说服这位国公竟如此容易。

    换句话说,两人没想到大家本就有着相同的目标。

    武士彟道:“若二位有空,不妨在府上停留些时候,顶多半日,我自会将结果带回来,告知二位。”

    “我还需安排杏花姐弟俩的去处,就不……”

    “不急这一时,后续诸事,我亦可出力打点,闫县尉就静候佳音吧。”

    闫寸还想争辩,却被吴关抢过了话头。

    吴关道:“如此甚好,不知我能否去看望一下二小姐。”

    “管家自会带你去内院。”

    “多谢多谢。”

    闫寸和吴关齐齐拱手,恭送武士彟离去。

    闫寸低声道:“被应国公软禁,这下麻烦了。”

    吴关也道:“反正他已打定了主意软禁我们,你再争辩下去,只会撕破脸,让局面难看。”

    “喂,你不会真要去看那小孩儿吧?”

    管家进屋,吴关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闫寸。

    吴关问管家道:“应国公向您交代过了吧?”

    “主人说您为了二小姐而来,随我来吧。”

    吴关又迈开了方步,闫寸只好跟着。

    出了门,吴关又对管家道:“向您请教二小姐芳名。”

    “单名一个照字,取日月照临之意。”

    “好名字。”吴关道:“女儿家少有如此俊秀之名,应国公必然对二小姐寄予厚望。”

    “那是自然,我跟了主人近十年,从未见过主人如此疼爱哪个孩子。”管家自觉失言,怕得罪人,忙又将话往回圆道:“国公的两位公子勤勉好学,聪慧过人,国公自然也十分喜欢。”

    一路聊着进入了内院,就要见到那个女孩了,吴关低头掩饰着激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