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渔的意识一直再沉下去。
从云端跌落到深渊。
从清醒到昏迷。
一切都如混沌。
一切都是迷蒙。
直到,朱渔脚踏实地,睁开眼睛。
她直起身体,立在地上,不再佝偻,一切好像都回到她没有成神之前。
自己不用戴面具,不用佝偻着腰,双手洁白可比玉,美貌天下惊。
那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婆婆,消失了。
她四处望去,所见场景让她很熟悉,又很恐怖。
那是她毕生难忘之景,让人毛骨悚然。
“自己死了?”朱渔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双手似乎还有温度,土地还是那么的真实。
朱渔抬头,看见了河流,看见了阴差,看见了修罗。
阴差提灯在前,修罗扛刀在后,他们中间是一个豆蔻少女,三人在冥河表面,立水而游。
冥河之中,鬼爪浮荡,骨颅泛舟,残肢断臂,尸骨不全。
朱渔一愣,看着那少女,恍若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不对,就是曾经的自己。
那个葬身火海的少女。
朱渔快步上前,由大地奔向冥河。
但是她踏不上去,冥河近在咫尺,可遥远如天涯,无形的屏障,阻挡着她。
朱渔看见阴差与修罗中间那个怯懦的少女,眼中不由泛起泪花,滚滚而下。
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几步之遥,遥远而不可及。
她沿岸而走,追逐而去,冥河边的风景,极其的枯燥。
朱渔跑啊跑啊,忘却了一切恐惧,只想追逐到那个少女。
提灯的阴差,扛刀的修罗,都似乎不再可怕。
那河中之景,也似乎寻常。
提灯阴差与扛刀修罗似乎停了,朱渔更加的卖力追寻,要追寻到。
朱渔忽然一个踉跄,如同雷击。
她看见了阎圣的真容,在她还阳一百七十年后。
那样貌完美无瑕,天地间绝无仅有,那瞳孔中的河流,九转十八弯,河水缓缓的流淌。
任何的词语都是匮乏的,苍白的,无能为力的。
“苏易休!”
朱渔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苏易休对着少女朱渔说着话,脸上有笑,极为感慨,似乎是老友在唠家常。
少女朱渔畏畏缩缩,不敢言语。
朱渔听得清清楚楚,苏易休或者说是阎圣,叫少女朱渔姐姐。
“姐姐曾有恩与我,这三十六窍心,我就物归原主,再还给姐姐。”
“我再送姐姐一阴阳神通,算是这三十六窍心的还礼,种种妙用,还须姐姐自行摸索。”
“再有罕见体质赠予姐姐,只是这体质功法特殊,不能直接修炼,阴差便修此法。”
“需要献祭三亿七千八百命之魂魄为代价,开启修炼之门。”
“若可以,我将这魂魄先替姐姐手下,在姐姐将要晋升道桥境时,再换给姐姐。”
“那些魂魄我会百经锤炼,等姐姐晋升隐者境时,就可如阴差这样,化为亿万分身,实力不差。”
“姐姐可愿意?”
少女朱渔呆呆的,也不知道听得什么,只顾点头。
阎圣便甩出两道金光,一道金光没入少女朱渔的心脏中,一道金光没入少女的双眼中。
“阴差,修罗。”
阎圣背过身去,挥挥手,身形渐消,没入冥河中。
阴差与修罗对着少女朱渔微微一躬身,便带着她往来处去。
古往今来,自冥河诞生始,少女朱渔只此一例。
朱渔待在原地,眼睛无神,脑海中渐渐浮出这个画面。
正是她自己所经历的,当时遗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她正要有所动作,忽然,天地旋转,一切的景象都在旋转退去,没了踪影。
朱渔从深渊到云端,从昏迷到清醒。
少女朱渔还阳之后的一切景象在她四周一闪而过。
遇见太公,大雨之下,苦等半月。
甚至她看见了自己对太公坦白一切后,太公在屋檐下的那句叹气。
“神圣无情,果真不假。家破人亡,不过弹指。”
一起都如流水划过,直到她喊出姜成,升乾坤伞!
一切,又没入黑暗。
……
一个荒芜的,初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并无生灵,是初生。
姜成全力施展神通要救活朱渔,可时间越久,他越是绝望。
白莲之光是如此的圣洁,蕴含着无比庞大的生机。
不只是他,就连其他人也各展神通,想尽一切办法要恢复朱渔的生机,哪怕是将朱渔的死气恢复过来也成。
可朱渔就那么佝偻着,昏迷着,仿佛静悄悄的石头。
忽然有声音吱吱作响,众人看去,只见是那白莲噼里啪啦有裂纹猛的升起,最后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所有人都呆了。
姜成也呆了,他伸出手来,颤抖着,要抚摸朱渔的脸。
那脸冰凉,虽然是面具,也如真人。
姜成渐渐的落下泪,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继而嚎啕大哭。
声音悲怆凄凉,让人闻者落泪。
天石见此景,刚刚出世的他,只觉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瞬间,他便似长大了。
忽然,他的瞳孔一缩,比众人都要敏感,他道“姐姐身上的死气生机又复苏过来了!”
砰砰有力的心跳声,震撼众人。
那心跳声,正是从朱渔的身上传递过来。
众人惊诧的发现,朱渔的身体渐渐舒展,不再佝偻,俏生生的躺在地上。
生机与死气同时增长,阴阳交融,化天地大道。
三十七个世界虚影,绕朱渔身体而动。
“朱渔没事了?”
姜成似乎不敢相信,那面容一变再变,三张面容轮时出现。
“似乎没事了。”赵培华喃喃道“好像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
“让渔儿重现了生机。”
姜成喜极而泣,却不敢再碰朱渔了,唯恐朱渔在发生了什么意外。
“应当有冥冥之中的存在出手了。”卜阳义道“就是不知道是太公,还是谁。”
姜成将朱渔散乱的头发,拨动整齐,很温柔的看着她。
“你有何打算?”赵培华问姜成。
“这件事儿绝不能这么算了!”
姜成笑道,冷冰冰的,黑纹浮现出来。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
漫天的雨幕在世界降落,雨水漆黑,那水滴都是一朵朵小的莲花。
水滴降落在世界上,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极不可逆的损伤。
那是本源上的伤害。
“自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恶面姜成说话语气如常,双目依旧看着朱渔。
很温柔。
“不管是他们现在在本族的,还是在圣门中的。”
“都要。”
“长眠。
“用道术‘亡’”
“将他们湮灭于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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