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的长江三峡,波涛汹涌下的深渊之中。
诺玛用无线电波把已经破解的地图,传到叶胜脑海中的时候,叶胜在海底经受着无比的痛苦考验。海量的信息通过“蛇”涌入叶胜的大脑,就像整个太平洋的水涌入长江。叶胜的大脑此刻等于一台超频到过热的电脑,巨大的痛苦像是要把人撕裂。叶胜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他的意识仿佛一只疲惫得大声喘息的巨兽,随时都会倒下。但是他不能,信息里包含了最后的逃生机会,把他们解析出来就是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图,直接浮现在叶胜的脑海里。
叶胜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诺玛没有帮助他处理,而是直接把最原始的信息传给了他。巨大的青铜城,此刻在叶胜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这座城活了过来,在剧烈的活动,一切都动了起来。
身后雕刻着二十米高的蛇脸人的青铜墙壁正在缓缓地倾倒,看起来像是天穹在倾倒。亚纪用手臂勾着叶胜的脖子往前游动,叶胜已经近乎虚脱,在以言灵奴役“蛇”的同时,他虚弱得像一个孩子。
亚纪的脑海里一团乱糟糟,她想起他们俩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叶胜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刚从中国到美国,有两条浓黑飞扬的黑眉,游泳是班里最好的,第二年就成了帆船队的领队,从芝加哥大学赢回了与卡塞尔学院阔别了十年之久的“金羊毛杯”,很受班上的女生瞩目。
他最大的爱好似乎就是嘲笑亚纪,每一次游泳专项课,当笨鸭子亚纪还在一千米热身的中途时,叶胜已经游完了一千米还顺带晒了一次紫外线。他只穿着条游泳裤,裸露着肩宽臂长的上身,对着亚纪拍着自己的屁股,说些“是不是日本人腿比较短所以游不快啊”这类的欠话,又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说“以后我们是搭档我可不是要死在水下了吧”什么的,又嘿嘿地笑,样子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青铜墙壁拍在水中,激起了一波巨浪,推着亚纪和叶胜撞在一尊蛇脸人雕像上,亚纪及时转身把叶胜护在自己怀里。这一记撞击几乎让她的腰椎移位了。她咬着牙,死死抱紧怀里那个虚弱如婴儿的男人,血丝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什么时候她会竭尽一切力量保护叶胜的呢?分明那时候自己为了反击叶胜的嘲讽曾经指着他的鼻子大喊“将来你要是死在水下,可别想我救你”的话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亚纪的脑子里越发越乱糟糟。
“叶胜、亚纪,你们一定要活下来啊!”路鸣泽看着已经熄灭了的屏幕,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我还等着参加你们的婚礼的呢,我可是要当伴郎的!”
和他一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其他全部学生,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屏幕的下一次亮起。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的控制室里一片死寂,他们和摩尼亚赫号之间的信号中断了,屏幕上一片漆黑。时间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学生们还只能坐着,教授们已经起身搓着手来回走动了。这样的等待让人坐立不安。
“好大只!”路明非不小心喊出声来。
控制室里的寂静突然被打破了,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汇聚到路明非身上,路明非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被发现自己玩游戏了,肯定死定了。
“大只?”冯·施奈德教授皱起了眉头,“什么大只?”
路明非猛的站起,“大只在我们家乡是安静的意思······我是说,好安静啊!让人不安心!”
他害怕自己的秘密被识破,自己刚刚和eva玩了一场刺激的塔防游戏,在最终一战被一条叫尼格霍德的巨大黑龙给屠杀殆尽,不经意叫出了声音。
路明非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所以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屏幕,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轻微移动就能完成操作,非常隐蔽。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他应该保持一点点安静肃穆,不过什么摩尼亚赫号,什么龙德施泰特家的精英,都跟他不太熟。
而且荣誉感和责任感这东西虽然重要,不过只是对于英雄人物而言,星际争霸里的小狗素来无需荣誉感和责任感,所以就毫无素质地开始打起了游戏。
路鸣泽连路明非说的一句话都不信,不谈在老家根本没有这么奇怪的俚语,路明非这个样子也不是能安安静静坐着的。肯定在后面弄着什么小动作,和别人聊天?还是在打游戏?已经不能再给路明非什么期待了,反正只会一次次失望而已。
不过这一次还好没有掉链子,可能是隐藏在路明非背后的那个人帮的忙吧,也是叫路鸣泽?还是叫他小魔鬼?
不知道这次地图算不算及时送到了,路鸣泽实在接受不了,叶胜和亚纪只能躺在那个冰冷黑暗的金属大棺材里,与世界隔绝。
青铜城,真像个棺材啊。
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路鸣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期待听到叶胜欠揍的怪笑,哪怕确实很想打他。
冯·施奈德教授愣了一下,微微点头,路明非说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心里话,确实,太安静了,漆黑的屏幕,沉默的扩音器,就像······死了一样。他有种隐约的,不详的预感,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似乎这话只要说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曼斯·龙德施泰特······还好吗?”他在心里问。
屏幕突然亮了,一个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流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作了开裂的古树或风华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他枯黄的双手交叉,双肘搁在扶手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