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慢慢往奥丁的方向走着,黑影们也围了上来,裹着他们仨前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用着不像是某种人类的语言,仿佛吟唱仿佛哭泣。连英文都整不明白的路鸣泽更听不懂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语言,但脑海里那蛇一样的线条正在苏醒,变幻无穷。忽然间他听懂了:
“人类啊······“
“又见到人类了······“
“血统啊······“
“让人垂涎的鲜肉啊······“
“口渴······“
路鸣泽吓坏了,仿佛丧尸一般的口吻,自己三人就像正在被端上餐桌的烤鸭。楚子航捂住耳朵,面色惊恐,路鸣泽知道他也听到了。
那些影子的脸都是一样的,都没有表情,可每张脸上都写着太多太多的往事。
“你们听到的,我也听到了。不要怕。”楚爸站住了,距离奥丁大概还有一百米,身后的迈巴赫到这里也差不多是一百米,恰好在中间的位置。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长刀上。
“我觉得即使把东西给你,你也不会放我们走。”楚爸说。
楚爸就像一个流氓,劈开双腿昂首站立,街面上最大的混混也没有这么霸气。可是在神一样的存在面前摆出流氓气会不会有一点不庄重?
“我将许诺你们生命。”奥丁说,“神,从不对凡人说谎。”
“变得像那些死人一样?”楚爸用拇指对着周围的黑影指指点点。
“不,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没得商量?”
“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
“谈判破裂了,”楚爸说,“把箱子给我。”
楚爸结果箱子摸了一下楚子航的头,“要记住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楚子航屁股上,“跑!”他咆哮。
楚子航和路鸣泽想都没想,玩命一般地向车的方向跑。楚子航不愧是在市篮球队打中锋的,非常擅长突防,速度快得不行。路鸣泽平时缺乏锻炼,但是生死存亡之际,潜能也被充分压榨了出来,没被楚子航落下多少。
他们俩人都很听话,没有回头看,所以也不知道楚爸在背后是多么勇猛和强大。
楚爸吧手提箱扔向奥丁,半数黑影涌向手提箱,半数黑影向着他们跑过来。楚爸狮子般的挥刀,一个又一个黑影在刀光中裂开。
透明的气幕在雨中张开,男人的喉咙深处爆发出高亢的吼叫,和那些黑影一样来自浩瀚的远古。楚子航和路鸣泽似乎都能听见血液从伤口涌出的声音,骨骼在刀锋下断裂的声音,混在暴风雨和踏水的脚步声中,就像世界的底噪。
“痛啊“、“痛死我了“、“痛的像是要烧起来了“······他们甚至能听到黑影的哀嚎,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
楚子航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很快被身后的路鸣泽推了一下。但这短暂的回头,他看到父亲反身挥刀,水花在脚下溅起,影子们浓腥的黑血溢出,刀光就像银色的飞燕。从没想过父亲能这么威风。
楚子航终于扑进了车里,扭头冲着雨幕中大喊,“爸爸!”
路鸣泽比楚子航慢了不少,但终于也冲进了车里,“快喊启动啊,第三个可以唤醒引擎的是你啊!”
“启动。”楚子航终于回过神来,对着没有钥匙的中控台说到。眼睛里很湿润,因为他明白,楚爸只是要把包围他们的黑影全部吸引到他身边去,用自己为诱饵。
引擎咆哮。楚子航倒档起步,车飞速后退,路鸣泽没想到初二的楚子航竟然能这么熟练地开车。他不知道的是楚爸以前偷偷教过楚子航开车,用的就是这台迈巴赫,也是那个时候把声音录入了车里。
迈巴赫撞在了一片雨幕上,那和之前阻挡他们向前的雨幕一样,水压从四面八方压来,拼命吼叫的引擎也没能使这辆车前进一厘米。
正当路鸣泽快要绝望的时候,听到楚爸的咆哮。
“嘿!神!芝麻开门啦!”说着楚爸吧手里的长刀向八足骏马的马头掷了出去。gungnir又一次击出,楚爸被无数金色流星包围了。
水壁的力量瞬间减弱了,迈巴赫咆哮着冲破了它,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中。
楚子航机械地驾驶着车飞奔在雨中,脑海里一片空白,车内的音响不知何时又开了,女儿和父亲在对唱: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猛踩刹车,车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停在雨幕中,横在空空荡荡的高架路上。他打开天窗,靠在座椅靠背上,哮喘般的大喘气,抬头仰望着天空。路鸣泽伸出左手放在楚子航的肩膀上,喉咙很涩说不出一个字。仿佛全世界雨都从那个天窗里灌进来,本来早就湿透了的二人,又被冰冷的雨裹了起来。寂寞地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但这个世界是这么寒冷和坚硬,让人瑟瑟发抖,也让人碰了个头破血流。
但是楚子航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世界仿佛已经与他无关了,只是在耳朵里有着爸爸的声音和那首爱尔兰歌曲混杂在一起的凌乱节奏。
“启动!启动!启动!“楚子航突然对中控室大吼,就像个疯子一样。
引擎发出无力的声音,这台九百万的车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没有办法开动了。
楚子航撞开车门跑了出去,逆着风狂奔,步子迈的很大,水花高高扬起。楚子航明白了,自己已经真真正正的要失去那个男人了,失去自己的亲生父亲了,他要回去找那个男人,不怕任何事情,他已经疯了。
路鸣泽害怕楚子航会出事情,也紧紧得跟在他身后跑,在高架路追赶的他同样一股悲伤的情绪攥着他的心。
楚子航跑累了,路鸣泽也跟了上来,并着肩慢慢地走,发出剧烈的喘息,像是两台破旧的风箱。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对方,楚子航知道如果不是冰冷的雨一直打在脸上,路鸣泽一定能看到他脸上的泪痕。路鸣泽也还不是未来经历过风雨大浪的男人,还只是一个第一次见识到世界的锋利的男孩,手足无措。
两人已经看到高架路的出口了,那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也有好几辆拖车开上了高架路一辆辆地往外拖。警察组织的救援还是非常有序和及时的,楚子航和路鸣泽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前方每一个被救出来的人都狂喜,车坏了、发动机进水了大家都不放在心上,死里逃生比什么都好。看着他们下了高速就跟早就守在那里的亲人拥抱,年轻人们开始热吻,大爷大妈老泪涟涟,好不感人。
但楚子航和路鸣泽对这样的场景并不感冒,可能在他们心里还存在着一丝幻想。他们盯着每一俩被拖下来的车看。直到所有的车都被拖了下来,连拖车们也都集合要撤离了。楚子航走到负责的警察身边:”没有了吗?“
“没有了,“警察说,“没找到家人吗?别担心,高架路上的人我们都就出来了,没人受伤,没遇上肯定是错过了。回家去看看吧。“
楚子航眼睛里的光好像消失了,有点站立不稳,沉默了很久,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路鸣泽上前也蹲下,把整条手臂放在了楚子航的肩背上,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能安慰人的姿势了,表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可楚子航只需要那个男人在。
警察看了看两个小孩子,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悲伤情绪,有种心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