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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武台掣敌旗 苟雄战力竭

    即鹿潜龙勿用第七十七章武台掣敌旗苟雄战力竭慕容武台部的主力精锐大体是三支部队。

    一支便是龙城兵、棘城兵;一支是龙腾甲骑,这是魏国尚存时,最善战的一支重甲骑兵部队;一支是尚方兵。——尚方兵本是看守魏国皇家御库的兵卒,现在魏国已经灭亡,慕容炎也没有那么多的宝贝需要人守卫了,所以这支部队也被送上了战场。

    龙城兵、棘城兵以轻骑为主;龙腾甲骑,不用说,当然具装甲骑;尚方兵是重装步卒。

    除此以外,慕容炎还把原先是魏国皇帝武职侍从、多以臣服慕容氏的各胡部之贵族子弟出任的侍御郎,拨了一些给慕容武台。

    刚才轮番冲击秦军主阵的鲜卑轻骑,部分是慕容武台带来的,部分是沿途赶来参与此战的鲜卑、乌桓等各部的部落兵。在他们冲阵的时候,慕容武台仔细地观察战况。通过观察,他已经制定出了破敌的战术,并正是在制定出了战术之后,才把那些轻骑召了回来。

    慕容武台简短地下达命令:“木骨闾,率龙城兵,攻氐虏右翼骑兵!”

    “木骨闾”,鲜卑语,秃头的意思,不过这个叫这个名字的那鲜卑将校却并非秃头,相反,须发甚浓,扎了个唐人的发髻,此人名叫慕容续,是慕容氏的宗室,慕容武台的从弟。

    慕容续应诺。

    “段若犍,率棘城兵,攻氐虏左翼骑兵!”

    段若犍出自段部鲜卑,他的祖母是慕容暠的妃子。闻得命令,他大声应诺。

    “豆卢、纥干,率龙腾甲骑、尚方兵等部,攻氐虏主阵!贺若,你带预备队等我军令!”

    豆卢等三人皆是慕容宗室,齐声应诺。

    “楼羊真,你指挥余下轻骑,等我等展开攻势以后,令他们跟着冲杀!”

    名叫“楼羊真”的鲜卑将听到慕容武台以第一人称的语气说出“等我等展开攻势”这话,不免楞了下,要知慕容武台适才下达的那几道命令,都是给部下将校的命令,没有包括他自己的,却为何此时冒出一句“我等”?他来不及多想,应声答道:“诺!”

    楼羊真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慕容武台下达了他临战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子云、茹茹堂、拔突虏,你们和侍御郎……”他拔出佩剑,遥遥指向数里前方的苟雄将旗,“随我拔其旗!”

    聚在慕容武台周围的这些鲜卑悍将中,有一个裹帻袍服、华士打扮的,这人也正是个华士,素来得慕容武台信用的。他骇然失色,说道:“大王千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

    慕容武台今年不到三十岁,这时头戴金盔,身披银甲,年轻的脸上,尽显坚决的神色,他换用唐话,说道:“氐虏狂妄,背河而阵,此我大败之,生擒苟雄之良机也!寻计谋策,我也许需要请教先生,然陷阵杀敌,此非先生所能知也。先生请勿多言!”

    说完,慕容武台带头从高地下去,命令亲兵牵来他的战马。

    是一匹白如雪的青海骢,高大雄壮,他亲手给战马挂甲。

    这马从慕容武台征战已久,与他早就心意相通,甲一拿来,尚未着身,它就已经明白将要踏上战场,然而却举止沉稳,甚至温顺地把头凑近慕容武台,亲昵地蹭着他,轻轻地打了个响鼻,宛若不是要陪着主人去打仗,是要出游踏青一般。

    百余骑侍御郎奉命集结,名叫“子云”的那人,大名唤作慕容雨,子云是他的字,此人本姓高,其先原是高句丽支属,慕容暠曾破高句丽,他的父亲被俘,从此他家就变成了慕容氏的臣属。因其勇悍,慕容暠赐他慕容姓。慕容炎拨给慕容武台的这百余侍御郎,便是以他为首。

    ……

    秦军主阵。

    鲜卑轻骑退走以后,苟雄知道,慕容武台的真正攻势将要展开。

    他接连下达军令,命令主阵前线各部,必须要守住本部的阵线;又令督战的督战队,凡是怯战、逃跑者,当场斩杀不饶。

    已经换上了寻常的秦军甲士铠甲,下完命令后,苟雄打点起全幅精神,面如黑铁,粗辫盘绕脑后,手持步槊,死死地盯着东方数里外慕容武台的主阵,等待鏖战的开始。

    起了风。

    风从东面来。

    前线阵地上参差如林的各色军旗,随着风,旗角向西招展,飒飒作响。

    苟雄的面色陡变。

    鼓声、角声从对面传来,遥遥可闻。

    ……

    鼓声大作、角声齐鸣。

    雄浑激昂的鼓角声中,慕容武台待要上马,一脚刚踩上马镫,他的身形略微止住,伸出了手来,好像在感受什么,接着他扭脸看向身后百余侍御郎队中所举着的旗帜。

    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旗顺着风吹的方向,往西边飘扬。

    慕容武台大喜,说道:“东风!天助我也!”

    东风,代表着当他们进攻的时候,他们是顺风的,有助於马速;而反过来,对秦军来说,则他们就是逆风的,不但不利於骑兵的冲击,便是步卒,视线、战斗等等也会受到风吹的影响。

    慕容武台一跃上马,挟骑槊在手,更不再等,催马前行。

    百余侍御郎策马随之。

    豆卢、纥干引龙腾甲骑、尚方兵等重装精锐,骑兵在前,步卒在后,约五千余众,形成一个宽大的扇面,缓缓开动,紧从於慕容武台与侍御郎的后边。

    楼羊真把先前试探冲阵的那万余轻骑重新聚拢一起,仍旧分成两三梯队,又从於豆卢等后。

    慕容续、段若犍分率数千龙城兵、棘城兵,脱离主阵,往秦军左右两翼的轻骑驰去。

    贺若的将旗下边,约两千人的预备队整装待发,做好了随时支援、抑或掩杀逐北的准备。

    ……

    “不准动!不准动!他娘的都不准动!”苟雄沉声喝令。

    强敌将至,再是老卒,也不能做到无动於衷,以苟雄为中点,向两边各延伸出两三里地、向后边宽及里许的近两万氐、羌、唐各族步骑兵士组成的偌大秦阵,尽管不仅苟雄在严令,各级军吏也在严令,却仍是谁也无力阻止地起了一阵阵的骚动,就像是河面被迎面的风吹皱。

    箭矢如蝗,射向来敌。

    ……

    有重甲的保护,慕容武台和他的坐骑根本都不理会飞来的敌箭。

    从行走,到小步走,到慢跑,到快跑,到冲锋。

    慕容武台胯下的青海骢,迈开了长腿,虽然连人带甲,它的负重已达数百斤,可依旧脚步轻快,步伐平稳。它能够感觉到,东边吹来的风渐渐大了,借着风势,它现在奔跑时耗费的体力要比平时少上很多。它不再悠着劲,奔跑得更快了。

    盾牌和长槊列成的坚固防线,倒映它的眼中,离它越来越近。它在等待,等待它的主人发号施令。缰绳轻轻地拉了一下,青海骢半点也不畏惧地撞向了当面的盾墙和槊林。

    ……

    苟雄大喝一声,踹开负伤的前头盾牌手,丢掉断成了两截的步槊,抢手拾起那盾牌手的盾牌,右手摘下了挂在腰上的铁槌,以盾挡住敌甲骑刺来的槊,铁槌猛力地砸去,打到了敌骑战马的脖颈上,那战马嘶鸣一声,向边上跳走。苟雄没功夫去追这个甲骑,更多的鲜卑甲骑涌来。

    是龙腾甲骑!

    从马头下悬挂着的桃状璎饰,苟雄认出了这支鲜卑部队。

    龙腾甲骑的长槊、环首刀在秦军兵士的头旁急刺、挥舞。

    秦军兵士的盾牌被击打得响声不住。

    ……

    鲜血沿着具装下的马腹,滴落地面。

    不时有勇敢的鲜卑骑士被同样勇敢的秦军战士打伤或者打落下马,掉落的头盔在马蹄旁滚动;马蹄踏上落地的鲜卑骑士或者倒地的秦军战士,他们发出的惨叫,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慕容武台一骑当先。

    慕容雨、茹茹堂、拔突虏等各带人数不一的侍御郎护卫在他的左右和身后,浴血进斗。

    里许厚的秦阵在慕容武台的无人可挡之下,被他深深冲入。

    苟雄的将旗位处阵型靠前的方位,已是咫尺可至!

    ……

    将旗下。

    眼见着那员鲜卑骑将,槊刺刀砍,凡冲上去阻止他突进的护旗将士,俱被他一合斩杀,如入无人之地,距离将旗已只十余步,奉令守卫将旗的苟安面如土色。

    他像是鼓舞自己似的,呐喊大叫,带着身边仅存的数十甲士,顶着风,举刀杀去。

    听见那鲜卑骑将喝了一声什么,说的是鲜卑话,苟安没听太懂,旋即便见那骑将侧边一骑引甲骑四五,冲杀过来。苟安举刀招架,被长槊刺中胸口,仿佛腾云驾雾,又像是被风吹起,踉跄后退,没能站稳,跌坐地上。苟安想要挣扎起身,两个鲜卑甲骑已至,长槊交叉再刺,尺余长的破甲槊尖,穿透了他的铠甲。鲜血喷涌而出,苟安的眼前慢慢发黑,歪倒地上。

    ……

    龙腾甲骑后头,是鲜卑甲士,鲜卑甲士后头,是万余鲜卑轻骑。

    东西数里长的秦军阵地上,现在敌我已经混成一片。

    苟雄胸口负伤,左腿负伤,他摸了把被尘土迷住的眼,蓦然听见高声乱喊的鲜卑话从四面八方响起。他努力地支起耳朵听,听到喊的是:“氐虏将旗倒了!氐虏将旗倒了!”

    “你他娘的!老子在这儿!”苟雄喃喃说道,但他也知,即便全军的将士大致都知他在前线,不在旗下,可将旗对於安抚、鼓舞士气的作用,尤其在关键的时刻是极其重要的,“倒了,就再竖起来!传我军令,命预备队上!抢回老子的将旗,竖起来!”

    战至此时,已酉时初,薄暮悄至。

    ……

    乱军战中,茹茹堂注意到了秦军主阵后头,西边那支秦军的预备队动了,他赶忙提醒慕容武台:“大王!氐虏的预备队要上来了!”

    慕容武台激战至现在,已半个多时辰,却不觉疲累。

    他往西边瞧了眼,说道:“氐虏是想夺回苟雄的将旗!”驱马上了将旗杆边的高台,昂起身子,尽力往两边眺看,透过密密麻麻的正在肉搏厮杀的敌我士兵的头上,观察到己军右翼、也就是秦阵左翼位置的交战,应是己军占了上风,便令道,“氐虏将旗已倒,那死的虽非苟雄,料虏军心已乱,只需再破虏一翼,我军便可趁势逐北,把其主阵彻底搅乱,将氐虏赶杀下水,此战我军即胜!随我与段若犍会合,先破虏左翼!”

    百余侍御郎伤亡过半,只存不到二十骑,慕容雨、拔突虏、茹茹堂也都负伤,然而诸骑却士气高昂,轰然应诺。慕容武台下了高台,还是他冲杀最前,众骑转向北进。

    ……

    秦军的预备队投入战斗不久,慕容鲜卑将贺若也率本军的预备队参战。

    左、中、右三个大小战团,激烈搏杀。

    慕容武台部虽有风势相助,可是秦军将士的后头是河,他们无路可退,且因为受到苟雄亲临前线的激励,所以死战不撤。厮杀、叫喊的整个方圆数里的战场上,横尸遍野,战况最激烈的地方,敌我战死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以致战马都无法从上越过。日头西落,残阳如血。

    “将军!左翼快撑不住了!还不调伏兵出来么?”

    说话的是一个秦军甲士。

    护卫苟雄的秦军甲士死伤殆尽,这甲士是剩下来还能战斗的不多几人中的一个。

    苟雄战已力竭,他将身前的两个鲜卑兵士杀掉,转身回望主阵,他的大旗还是没有竖起。

    略微的失望刚要浮起,苟雄怔了下,惊喜取代失望,塞满胸膛。

    夕阳的光刺入他的眼中。

    力气神气地恢复,苟雄横刀大笑,畅快至极,说道:“传令!伏兵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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