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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司马荒谬至 征虏善口惠(上)

    即鹿潜龙勿用第六十九章司马荒谬至征虏善口惠应召而来的郗迈等吏,便是不着官衣的,亦羽扇纶巾,形貌风流,唯独谢执的穿着最为随意。

    时已四月中旬,荆州位处江南,天气比北地更热,并且潮湿,谢执足著高屐,下穿松垮的宽绔,腰间两根长带,上绕肩膀,露於其上身的薄裳外头,形如莘迩原本时空后世的背带裤。

    亦不像郗迈等人多拿羽扇,谢执拿的是柄蒲扇。

    一边朝自己身上扇风,他一边说道:“莘幼著这个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你们看看,他前后两次遣使到我荆州,都是为了他定西的利益。这一回又遣人前来,不用说,定是又有所图。”

    罗冲说道:“谢君以为,征虏这回遣使来,是为何图?”

    罗冲与罗涵同姓,但两人并无亲族关系,罗涵是桂阳人,罗冲是襄阳人。

    罗冲与罗游是兄弟两个,罗氏在襄阳是个大族,和其它州郡的唐人士族一样,也是只与门第相等的士人家族通婚,因与习氏等襄阳本地的士族世代联姻,他兄弟二人的妹妹,便是习山图的母亲,按亲戚来讲,他两个是习山图的舅舅。不过现下於荆州州府的官职,他两个却已不是如习山图,都只是州从事而已,不如习山图这个“主簿”的官职清贵,并且与桓蒙亲近。

    谢执怕热,满头是汗,衣裳虽薄,体上亦汗流浃背,他索性把肩膀上的背带摘下,任之垂落身侧,先没有回答罗冲,而是与桓蒙抱怨,说道:“明公,也忒过小气了吧?”

    桓蒙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谢执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么热的天,我本在裸卧室中,舒舒服服地取个凉快,你把我们召来,我不得不穿衣著袴,可你却又不肯给些冰块解热,搞得我汗出如雨,这难道不是小气么?”

    桓蒙失笑说道:“卿意原来如此!”便即令堂外的从吏,“速取洁冰来,与谢卿消暑。”

    不多时,冰块取来,十余块冰,每块都尺余长短,一尺之厚,大小相等,被切割得整整齐齐。观此冰块,莹白可爱,其内无有一丝杂质,极是通透,果然如桓蒙所言,当得上“洁冰”二字。这些冰块是去年隆冬时,专门取江陵县外山中的泉水,置入模具中,使之冰冻而得的。总共冻下了数千块这样的泉冰,随后放到深挖的巨大冰库里头,保存到了现在。——若论干净的程度,莫说用来取凉了,等其冰化成水后,就是再使之煎茶熬汤,也是上品。

    冰块都被盛到银盆之内,分别放到了谢执等人榻边。

    谢执迫不及待地俯身弯腰,摸了一把,冰凉入手,似乎热意顿为之一去,他惬意地叹了口气。

    桓蒙说道:“适才从事问卿,卿以为征虏遣黄荣此来,是为何图?卿尚未回答啊。”

    谢执真是不拘小节,竟把沾了冰水的手指,放到嘴上,舔了几舔,吧唧了两下,回答说道:“莘幼著遣黄荣来是为何图,我又非他,自是不知。不过黄荣谁人也?明公当然知道,此人乃是莘幼著的心腹。这次使我荆州的不是高充,却是黄荣。由此可以推料,莘幼著这回派人来,或会是与前两次有所不同,他这次所图者,也许会比前两次更大。”

    桓蒙以为然,说道:“卿所言甚是。”要非是南阳遇到敌情这件事更为紧要,他说不得,在因了谢执此话而激起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就等不到明天,要立即接见黄荣了,只是眼下,还是得以县把南阳敌情此事的对策给议出来为重,故收住好奇,并亦不在“定西使者”这事儿上再多做讨论,言归正题,正容肃色,顾视众人一圈,说道,“征虏遣使又来的事,暂且不必多言,他到底是又有何图,明日我一见黄荣,便就可知。今日召请卿等来,是为一件大事。”

    毛肃之问道:“敢问明公,是为何事?”

    桓蒙就把蒲洛孤引兵万余进犯南阳此事,说与了诸人知晓。

    说罢,他说道:“倘只此万余秦虏,我南阳守军四千,足以抵御,唯买德郎忧虑或许秦虏会再遣兵马支援蒲洛孤,故向我求援。……蒲洛孤是蒲茂的嫡弟,蒲茂僭号以今,累次对外交兵,多有蒲洛孤统军参与,胜多败少,俨然秦虏之名将也。他此回领兵犯我南阳,不可小觑,秦虏若再遣援兵,更需重视。南阳才得,此我来日攻洛,复我神都,或进取关中的必经之地也,关系重大,断不可旋即便失。卿等对此,都有何高见?尽请畅所欲言,我洗耳恭听!”

    毛肃之蹙眉深思,一面思索,一面说道:“秦虏已得邺城,不北上幽州,趁胜尽灭慕容氏,却於此际,反过来掉头打我南阳,它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孙胜说道:“这还用说吗?一定是觉得南阳的我军,威胁到了洛阳,亦即威胁到了他的后方,所以在继续追击、尽灭慕容氏之前,蒲茂想要先把南阳夺取,以能全力以赴地进攻幽州。”

    毛肃之说道:“参军的意思是,蒲茂担心明公会帮助慕容氏?”

    “正是。”

    谢执听了,插口说道:“如此说来,蒲茂倒是不蠢,看来已是猜到慕容炎派了使者来我朝中。却慕容炎的使者虽确到去了建康,呈表我朝,乞与我朝结好,但方下一则,朝中颇有‘坐观虎斗’,随它诸胡残杀,一概不帮的舆论,二来,天子病重,朝中诸公也无有心思管这些闲事,慕容炎,我朝、咱们荆州,却实是不会帮的。”

    说到这里,谢执眼前一亮,进谋上策,建议桓蒙,说道,“明公,要不干脆把慕容炎使者现在建康,但我朝并不打算帮慕容炎的这件事给宣扬出去罢!说不定,蒲茂闻后,就不会再存打南阳的心思,主动把蒲洛孤部给调回去,接着去打他的幽州了!”

    慕容炎为了延续魏朝的残命,於月前遣使去了建康,提出请与唐国结为盟好,请求唐国遣兵北进豫州,进攻蒲茂之后方,以减轻幽州当面的压力,作为回报,他愿意把洛阳送给江左。

    比之贺浑邪这个深被江左唐士痛恨的羯胡集团,鲜卑慕容最早时候,曾是唐国的藩属,於中原称帝以后,对唐国留在北地的故臣和北地的唐人士族右姓也没有大杀特杀,故是慕容炎提出的这个结盟请求,江左朝中反对的意见其实不多,然正如谢执所言,只是现在江左天子病重,而储君未立,未来究竟谁人能被立为皇帝,委实是关系到了这些重臣、门阀士族的切身权益,因而江左朝中的重臣、衮衮诸公们,一时无有功夫去理会慕容氏的存亡,这就导致慕容炎的这个使者,在建康已经待了快一个月,江左朝廷还是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一个听似公鸭的声音响起:“谢司马此言,简直荒谬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