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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1章 不识时务

    定陶。

    李进按着刀环,站在城头,静静地看着委迤而来的豫州军,嘴角轻挑,带着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

    江东儿终究不堪大用,像孙策那样的奇才毕竟是少数。朱桓勇则勇矣,可惜无谋,不识兵机。如果他提前半个月,抢在秋收结束之前围城,或许会有威胁。定陶城坚固,易守难攻,只能围困。如今秋收已经结束,定陶城里的粮食至少可以维持三个月,他想破城,至少要三个月以后。

    至于三个月以后怎么办,李进暂时不去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既然上次在浚仪没淹死,他相信上苍不绝李氏,一定会有转机。

    校尉李封大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看城外的豫州军,故意撇了撇嘴。“满宠这酷吏,真的甘心做江东儿的爪牙啦,居然做了前锋。不过这孙策还真是慷慨,别的刺史都不带兵,满宠却能指挥数万大军。他是故意做给我们兖州人看的吧”

    李进没有接李封的话题。虽说是同宗,他对李封却没什么好感。只是用人之际,李封又是定陶大姓,他不能不给三分面子。

    “城防如何”

    “放心吧,万无一失。”李封拍着胸脯,指着远处满宠的战旗说道:“此战过后,满宠如果还活着,会安心做个酷吏,永远不再带兵。”他摸了摸胡须,又有些迟疑。“不过,将军,粮食只够三个月啊。”

    “三个月足够了。你忘了陈公台、沮公与都说过么,孙策已是强弩之末,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国虽大,好战必亡。十余万大军,四面征战,他就算有钱,还能有那么多粮放心吧,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逞一下淫威。用不了三个月,攻不下这城,他就只能撤退。”

    李封没吭声。他知道李进想报仇,可他没有报仇的心思。如果不是孙策非要夺世家土地,他早就降了不仅是他,兖州绝大部分世家都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孙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一步也不肯让,但凡灵活点,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么。

    让孙策吃点苦头也好。吃了苦头,他才有可能让步。至于李进,他不肯投降也没关系,到时候绑了他,送给孙策当见面礼。可惜,这次统兵的不是孙策本人。

    见李封出神,眼神闪烁,李进咳嗽了一声。李封一惊,连忙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安。两人又说了几句城防的事,李封便托辞查看城门,转身走了。李进也没拦他,独自站在城头,想自己的心思。

    定陶在济水北岸,南门紧邻济水,无法展开兵力。满宠要攻城,首先得渡过济水。渡水本是一个阻击的好机会,但李进没有这个计划。他清楚双方的实力,满宠这一万多人是从二十豫州兵中精选出来的,战力不弱,曾与董昭打得平分秋色。他就算出城截击也没有取胜的把握,万一损失太大,兵力不足以守城,定陶就算是拱手相让了。

    即使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相信朱桓也不会让满宠独自攻城,后面肯定还会有大军,以及骑兵。李典说过,江东军的骑兵数量虽然不多,却极精锐,虞县一战,阎行以甲骑突击,轻骑追杀,险些直接要了张郃的命,两千冀州骑兵转眼就没了。

    李进没有那么多骑兵,也不想冒这个险。他就守住定陶城,看着满宠、朱桓顿兵城下,无功而返。

    满宠没有轻易渡河。他在济水以南扎下大营,然后安排斥候四处打探消息,尤其是定陶城周围的庄园。他派人去联络,宣讲豫州的真实情况,劝他们投降,不要自寻死路。这是最后的机会,等大军到了他们庄园门口,他们再想投降可就迟了。

    身为兖州人,满宠尽一切可能的想劝降,但效果却不怎么样,只有两家接受了他的建议,表示归顺,带着钱粮和部曲来助阵。绝大部分世家都大门紧闭,根本不让满宠的使者进门。虽然知道兖州迟早会落入孙策之后,但他们还是希望多坚持一阵子,直到孙策让步。

    满宠也没办法,只能表示遗憾。

    两天后,朱桓率领步骑两万多人赶到定陶。他同样没有急着进攻,只是派人搭起浮桥,命阎行、文丑各率两千骑兵渡河,打探情况,隔绝交通,阻击可能到来的援兵。

    李进在城上看得清楚,不屑一顾。除了董昭,他没有其他的援军可以指望,即使是董昭,现在也不可能赶来增援,他一定会等到朱桓、满宠攻城不下,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出击。朱桓很谨慎,却不识时务,白白浪费时间。

    山阳郡,金乡。

    纪灵勒住了坐骑,看着远处城头竖起的战旗,笑了一声。

    城里虽然有千余士卒,但这些豪强部曲根本不是臧霸等人的对手,没用一个时辰,孙观就拔得头筹,登上了城墙。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夺的夺。吴王的命令简单而清晰,兖州世家不识时务,贪得无厌,那就让他们一无所有。

    城门大开,守在城外的将士按照事先的部署,鱼贯入城,对城中进行全面彻底的扫荡。纪灵看了一眼西面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董昭没有出现,坐守昌邑,他怕是注定要失望了。昌邑城虽然坚固,可是在巨型抛石机和强弩面前,董昭未必能守得住多久。

    双方兵力相当,但战力却相去甚远。

    马蹄声响,昌豨带着一队亲卫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城头的战旗,唾了一口唾沫。“都督,这次让孙婴子抢了先,打东緍的时候可得让我先上,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得了。”

    纪灵忍住笑,瞅了昌豨一眼。“那下次军议的时候,你可要坚决一些。”

    昌豨讪讪地笑了两声。他本来担心城中防备森严,强攻损失会比较大,所以在安排任务的时候,他没有力争,被孙观、吴敦抢了先。现在才知道金乡城里几乎没什么兵,孙观等人两次进攻就得手了,这才后悔莫迭。先进城的人可以优先享有战利品,这次孙观他们吃肉,自己却只有喝汤的份。

    “下次还用争吗肯定让我上啊。”昌豨看着城头,艳羡不已。

    臧霸等人很快完成了对城池的控制,将俘虏从里面押了出来,先是守城的士卒,大概有七八百人,武器已经被缴了,甲胄还在身上,有一部分人受了伤,更多的人却只是脸色难看,惊魂未定。臧霸等人攻势太猛,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城池就失守了。面对凶猛的江东军,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免得被性子急的敌人砍死。

    除了这些守城的士卒,还有三百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城中大户和他们的家眷。守城的士卒大多是他们的部曲,如今城破,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一个个脸色煞白,有不少人已经站不稳,只能由旁边的人掺着,有些女子和孩子被吓坏了,涕泪横流。

    纪灵没有多想,挥了挥手。亲卫们拥了上去,按照事先的命令,从人群中揪出各家的家主,手起刀落,直接砍下首级,依次挂在官道旁的树上示众。

    转眼间,十几颗首级落地,鲜血横流,不少人被吓得哭出声来,更有人一边哭一边骂,挣扎着要过来抢尸体,却被士卒拦住,其中一个少年气极,拔拳向拦着他的士卒打去,却被那士卒挥起战刀,用刀环在脸上猛撞,没两下就满脸是血,倒在地上,捂着脸,发出惊恐的惨叫。

    一个老者越众而出,大声指责道:“成王败寇,理固宜然,胜负已分,又何必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施暴难道这就是吴王治下的勇士应该做的事吗”

    士卒一怔,回头看了纪灵一眼。纪灵上下打量了老者两回,淡淡的说道:“既然知道成王败寇,就莫作无谓之争。他若不恶语伤人,又不自量力,攻击我的部下,我的部下又何至于伤他足下有这仁心,不如劝劝你的乡党,不要自讨没趣,白白送了性命。”

    老者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和纪灵对视了片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扶起少年,叹息道:“想不到我兖州遭黄巾之后,又遇此劫难,真是苍天无眼。”

    纪灵淡淡的说道:“你们有今日,与其怨苍天无眼,而是怨你们自己有眼无珠。怨天尤人,难道就是足下处身立事的依仗吗”

    老者愣了一下,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纪灵。“将军是要教老夫怎么做人吗你可知老夫是谁老夫就学于鲁公时,你恐怕还没出生呢。”

    纪灵皱了皱眉。“你是故司隶校尉鲁公的弟子”

    “正是。”老者傲然的昂起了头。“老夫济阴乘氏许仁,随鲁公冶鲁诗二十年,鲁公殁后,为鲁公守坟至今。这少年就是鲁公之孙。贤者之孙,得不敬乎”

    纪灵盯着老者看了半晌,“噗嗤”一声笑了。“难怪吴王不喜欢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确愚蠢得不可救药。纵使要敬,我敬的也是鲁公本人,与你们何干白读了那么多书,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也不怕丢人。来人,带下去,先饿他三天,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