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喜阳为了招待日伪军队,提前杀了头猪,原本以为会得到胡孝民的称赞,哪想到胡孝民还要喝酒。不仅自己喝酒,还要让几百伪军一起喝酒。
为了满足胡孝民的要求,董喜阳只好把家里酿的酒都搬了出来,整整十二坛。新四军的师长来了,他都只拿了半坛。现在清乡保安队一来,一次就把他的酒全部喝光了。
日军虽然不喝酒,但他们要睡觉。吃饱喝足之后,得好好休息几个小时,等天亮之后再行动。
镇公所的隔壁,就是董喜阳的大宅子。为了不惊动镇上的人,董喜阳把日军都安排到了自己家里。床铺肯定不够,只好把房间都让出来,他的家眷只能挤在自己的主卧室里休息。
胡孝民一边剔着牙,打了个酒嗝,漫不经心地说道:“董镇长,皇军带了毯子,兄弟们可没有,你赶紧想办法弄一百床被子来。兄弟们要是没睡好,冻病了,影响了明天的作战,那就不好了。”
“一百床被子?”
董喜阳暗暗叫苦,他家里的被子加起来也不够一百床的。可胡孝民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要是特务营没休息好,影响了明天的作战,他是要负责任的。
胡孝民随口说道:“兄弟们只能打地铺了,总不能让他们连被子都没有吧?我们两百多人,只要一百床被子,已经是很体贴啦。放心,明天晚上,我们可以去老百姓家里睡,就不用麻烦你了。”
董喜阳苦着脸说道:“我知道各位长官都很辛苦,可一时之间,确实弄不到一百条棉被。我家里估计有个三四十条,请长官们将就一下,反正也只有几个小时了。”
胡孝民冷冷地说:“几个小时都能打一场仗了,董镇长,我们可是来帮你清除新四军的,他们走后,你这个镇长才名副其实。”
旁边的王征夫突然说道:“董镇长还不知道胡处长吧?他既是军务处长,也是清乡苏州办事处的总务处长,还是特工总部情报处长,他的要求你都敢打折扣,你这个镇长,是不是不想当了?”
董喜阳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胡孝民摆了摆手:“王营长,不要吓了董镇长。这样吧,棉被不够就算了,你让人去熬几锅姜汤。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新四军的机关所在地可千万不要搞错了。要确保他们没有异常,明天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征夫虽是重庆的人,但他与自己不是一条心。重庆甚至也会通过王征夫传过去的消息,判断自己的态度。
在王征夫面前,胡孝民必须让自己成为一名坚定的反共人士。
董喜阳说道:“请胡处长放心,下午我还去了趟坝上村,他们一点都没察觉。”
胡孝民随口问:“新四军在镇上有没有探子?你杀了头这么大的肥猪,别人不会怀疑?”
董喜阳得意地说:“新四军对我很信任,镇上最大的探子就是我。”
胡孝民问:“我很好奇,为什么董镇长突然要告诉我们新四军的消息?据我所知,中共路北特委、第四行政专员公署、新四军五十一团团部驻地来水坝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董喜阳说道:“最近他们颁布了一个税收条款,说钱多的多交税,钱少的少交税,没钱的不交税。我替他们平常干了不少事,可交税时一点也不减免。我要给县里交税,还要给共产党交税,实在交不起了。”
其实董喜阳有点冤枉共产党了,早在一个月前,中共华中局根据中央和,发出,明确规定:
减租减息政策的目的是扶助农民,减轻封建剥削,改善农民生活,提高农民抗日和生产的积极性;实行减租减息后,须实行交租交息,保障地主的地权、财权和人权,以联合地主阶级一致抗日;对于富农则削弱其封建部分,鼓励其资本主义部分的发展。
共产党新四军,是希望联合像董喜阳这样的地主阶级一致抗日的。当然,共产党也得收税,否则没办法维持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
董喜阳一向吝啬,觉得交给共产党一块钱,自己就少了一块钱。如果能省掉这一块钱,自己不仅可以加租加息,还不用再给共产党交税。
胡孝民点了点头:“你的选择是明智的,一旦共产党收税,你的财富就会被他们一点一点吸走。等我们赶走新四军,水坝镇就是你说了算。”
董喜阳朝胡孝民拱了拱手:“借胡处长吉言。”
在看到胡孝民的作派后,他其实已经在后悔。新四军只是收点税,对他很是客气,他也觉得很安全。可胡孝民这伙保安队来了后,董喜阳总觉得不安全。
胡孝民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几百兄弟,奔波数百里来你这里剿共,睡觉时连被子都没有,董镇长是不是表示一下?要不然,明天兄弟们可不会出力哦。”
“不知怎么个表示吧?”
董喜阳心里一紧,这帮龟儿吃了自己的、喝了自己的,现在还要拿自己的。早知道来的是这帮王八蛋,还不如跟新四军继续合作。
胡孝民淡淡地说:“每人给五块大洋吧,不要说你没大洋,我知道地主家的大洋都是成缸成缸地埋在地下。”
董喜阳想骂娘,他伸出五根手指,山羊胡须都快翘起来了,眼珠也差点鼓了出来:“五块大洋?”
胡孝民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句:“怎么,董镇长觉得少了过意不去?”
董喜阳原本想发怒,可看到胡孝民的神色,知道再说下去,吃亏的总是自己,他忙不迭地说:“那没有,那没有。”
董喜阳家里确实藏了不少大洋,但他把每一块大洋看得比命还重要。可现在,胡孝民让他一下子拿出一千多块,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走错了一步。他现在最担心,不要新四军没赶走,却把狼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