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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困难

    听到冯五化了装,胡孝民暗暗松了口气。冯五年纪虽比他大,但并没受过专业训练,只是平常的工作中,他会说起一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

    时间长了,冯五也慢慢成长起来了。

    身为码头情报组的成员,也必须有丰富的经验,否则会危及整个情报组。

    胡孝民突然说道:“去延年坊。”

    延年坊7号是他来上海后不久搞的安全屋,他的很多战利品都存放在这里。比如说从敌人缴获的枪支、弹药、证件、现金、黄金、银元、电台和配件,甚至还有两辆自行车。

    当然,这些东西,也都不是随意放在房间。在延年坊7号,还有秘密的暗格,用来放他最机密和值钱的东西。

    胡孝民让冯五把车停在延年坊附近的隐蔽处,他在车上化了装后,独自走了进去。冯五虽没下车,但在车上却警觉地替他放哨。

    胡孝民的化装速度很快,技术也好,刚下车时,冯五看到侧脸,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再等他看到胡孝民的身形和步伐时,更是瞪大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会是自己的上级,代号码头的胡孝民。

    等了约十几分钟,冯五不时注意着延年坊的巷口。蓦然,他发现车后有人靠近,有人在反光镜里闪了一下。

    他一股寒气从尾骨蹿到后脑勺,浑身的汗毛一下竖立起来,伸手抓了个扳手,紧紧抓着,准备反击。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另一侧的车门突然打开。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是化装的的胡孝民。

    冯五慢慢松开手里的扳手:“你怎么从这边出来的?”

    胡孝民平静地说:“谁规定从前面进去,就不能从后面出来?我们的工作,随时要保持警惕,哪怕睡觉,都要睁一只眼。工作方式和方法,更不能墨守成规,要让敌人猜不透。”

    冯五感觉又学到了东西,点了点头:“知道了。”

    胡孝民一边卸着妆,一边将一个信封递给冯五:“这里有几张空白的证件,只要贴上照片就行了。另外,还有点钱。”

    胡孝民与冯五见面的时候,台州特委上海特别支部的书计古青奇,正在和支部委员孙丰商量着交通站的工作。

    孙丰个子不高,穿着一套破旧的西装,这是他唯一的一件衣服,戴着圆圆的近视眼镜,他扶了扶眼镜,叹息着说:“昨天又到了几位同志,他们在上海无亲无故,身上也没钱了,我只好暂时安排在旅馆里睡一晚。”

    他们的地下交通站,上级并没有拨经费,来的同志的路费、生活费,都压在特别支部的肩膀上。两人虽都是建承中学的教师,但就算把他们的薪水全部拿出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孙丰为了工作,把家里能当的东西全当了,包括衣服。他现在只剩下这一身行头,再过几个月如果天气变冷,就要挨冻了。

    古青奇的情况跟孙丰差不多,能当的东西当了,能预支的薪水也都支了。他知道暂时安排在旅馆里睡一晚,对特别支部来说,是很有压力的:“我已经向上海地下党的同志说明了困难,想必他们能给予帮助。”

    但不管有多困难,他们都没想过退缩。不管浙东会来多少同志,都要一个不少的转移到苏北。

    孙丰说道:“上海地下党也很困难,他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实在不行,我去找人借,哪怕放下脸找学生家长借。”

    上海建承中学是私立学校,能来这里上学的,至少是中产家庭。

    古青奇摇了摇头:“那不好,会让人起疑心的。”

    宁愿去码头当苦力,扛大包,也比找学生家长借钱强。他们的工作,不能以弄钱为目的,而是为了把同志安全转移到苏北。

    所有的工作,都要以安全为前提,绝对不能出政治事故。

    孙丰叹息着说:“可是,明天的饭钱都没有了。”

    有的时候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想到要让自己的同志饿肚子,他就觉得很愧疚。

    古青奇问:“饿一顿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要保证同志们的安全,如果一定要借,我再向上海地下党的同志张口就是。对了,牛成力找到了吗?”

    牛成力是台州特委的同志,到上海后与交通站的同志见了一面,觉得生活太艰苦,就说要去投奔一个亲戚。然而,过了一天都没出现。

    孙丰摇了摇头:“没有,明天我再去交通站看看。”

    古青奇叮嘱道:“如果明天还不见人,就要引起重视。”

    第二天早上,古青奇一早就到了静安寺路,这是他与冯五约好的见面地点。在马路上见面,不仅可以节约钱,还能避免被人察觉。敌人不会想到,在马路上闲聊的人,竟然就在接头。

    古青奇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他没吃早餐,也是因为没钱了,与其在家里饿得不舒服,不如出来活动一下。

    然而,看着街角的摊贩摆着的小吃,他感觉更饿了。不仅浑身难受,而且目眩魂摇,他只好找了地方靠着。

    饥饿带给人的痛苦,有的时候一点不比肉体上的痛苦轻。他咽着口水,想着以后革命胜利了,一定要吃一大碗肉,一次性吃完,把汤汁也喝掉。

    古青奇的目光,不时望着过往的电车。他知道,上海地下党的同志,会坐电车过来。他习惯性想摸出怀表,手伸进口袋才发现,怀表早就当了。

    终于,他看到电车下来一位手里拿着报纸的车子,穿着长衫,戴着眼镜,脚步沉稳,看到自己后微微颌首。

    古青奇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到自己的同志,他突然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扶正身子后,他吸了口气,朝着对方走去。

    冯五早就注意到了古青奇的异常,靠着墙壁站着,脸色苍白,像是生了病似的。走路时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像是不吃饭一般。

    古青奇微笑着说:“你终于来了。”

    话刚说完,他感觉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稳,朝着冯五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