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官官家”陈子美略微有些结巴的看着大牢之外站着的人,眼神中带着惊骇和惊喜。
陈子美忽然转身说道:“快快快,给我沐浴更衣早说是要面圣呀早说我不就换衣服洗漱去了吗还以为要被拉出去砍了呢”
陈子美埋怨的声音引起了赵桓发笑,虽然赵桓很想说,他不在乎陈子美身上那股馊味和略显沧桑的发型,他在河东路转悠的时候,接触过比这样更邋遢的百姓。
但是赵英可不敢让邋遢的陈子美靠近。因为胡元说跳蚤这东西是传染鼠疫的幕后真凶。
“草民在牢里都快怕死了生怕哪一天被拉出去砍了,今天那个狱卒说要给我沐浴更衣,吓的我哟,倒是让官家见笑了。”陈子美施施然的行了一个礼说道。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呀,人之常情,哪里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赵桓摇头说道,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王禀,这世间的确有些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官家都把程褚派到了鄂州去给你办案,还不能把案子办明白吗荆州知府和京畿东路的常平使都因为这个案子被拉倒汴京来了,今天的确是砍头,只不过不是你的。”赵英乐呵呵的说道。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陈子美略显手足无措的说道。
“走吧,出狱了。”赵桓带着众人准备离开牢房,而陈子美却愣在原地说道:“出狱”
官家亲自接自己出狱
“草民不慎惶恐不慎惶恐”陈子美就差磕头了,他擦着额头的冷汗,眼神中带着征询的意见看着赵英。
赵英并不知道其中深意,摇头示意。
“今天把你接出来,是朕打算把陈家的生意整合一下,归了国帑,这件事上次你在来州说过了,朕那时候不同意,现在想来,还是欠考虑了。”赵桓坐在大驾玉轳上,并没有含糊,直接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陈子美略微有些惊愕,眼神中带着一些迷茫,还有一些如释重负。
“圣上英明。”陈子美俯首说道,这也算是了结了他一桩心愿。
陈家的摊子铺的实在是太大了
从西域到占城,都有陈家的买卖,他有时候盘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疼,就以去年为例,一年结余,陈家蓄财三千二百万银元,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笔数字
甚至连邸店都不肯给他评级了,只是一个含糊的一等之上的评价。
陈子美太清楚什么叫做怀璧有罪,他每次盘账都是提心吊胆,哪怕是借着李师师联姻的手,把一部分羊毛的买卖给了内帑,但是他依旧是寝食难安。
“朕总觉得这是你陈家该得的财帛,朕要是取了,让天下人怎么看朕与民争利可是这次的事,朕明白了,这件事你以陈家家主的身份,显然已经兜不住了。”
“所以朕决定将陈家的生意收为国有,在商部之下定个国有商行,暂时由你担任知国行事,暂时为五品官,隶属商部。”赵桓笑着解释着。
陈家的家财有多少
赵桓很清楚,上次在来州,陈子美就把盘过账,这要是在别的皇帝那里,捐个二品三品大员都不为过。
自己亲自接陈子美出狱的恩宠,能换来这只能下金蛋的鸡吗
一年三千万银元,等同于大宋岁收四分之一,还算不上金蛋吗
当然不能。
所以赵桓抱有非常大的歉意,但是他要是再任凭陈子美毫无遮拦的冲锋陷阵,这次赵桓派了程褚才救下了他,那下次呢
陈子美听完官家的决定,眼神中透着惊喜说道:“谢陛下隆恩,臣必将衔草结环、鞠躬尽瘁为陛下尽忠尽能”
赵桓一脸疑惑的看着一脸感恩戴德的陈子美,再看着一副理所应当的李纲和王禀,以及满脸这是你的荣幸的赵英,总觉得自己被演了
他来之前下了很大决心,总觉的对陈子美是一种亏欠的行径,但是怎么感觉是他陈子美大赚特赚
“你也莫要怨恨朕,明年伐金乃是大业,不得不出此下策。”赵桓略微叹息的说道。
本来他打算把内帑建成和后世国企一个性质,但是内帑天然的封闭性和一切为了皇帝服务的尿性,注定走不到那个地步,所以才收了陈子美的生意,建立大宋国行。
“怨恨”陈子美疑惑的看了李纲一眼,李纲眼神中带着莫名所以。
陈子美左思右想的说道:“官家,津口船坞建了十艘五千料大船,取意十全十美,塘口船坞因为筹建略晚,今年年底能够完工的约有七艘大船。”
“但是塘口船坞有艘一万一千料的大船取意同样是十全十美。本来打算等到造好之后作为献给官家的祥瑞。臣以为等万料大船建好了之后,再行宣布,比较妥当,否则这无缘无故的封官,实在是有违圣名。”
他觉得这个怨恨,应该是无功受禄这一层,捐官毕竟不上台面,自己这样重回仕途,的确是有些不太妥当,容易遭到朝堂众臣的攻讦,但是加上一艘已经建好的大船,那就显得合理了。
赵桓仔细品了品陈子美的话,这是说两岔了。
但是陈子美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这一年盈三千万银元的买卖
他忽然理解了陈子美这样想法的根基,在大宋商贾还是贱籍,登不得大雅之堂。
士农工商,诚不欺人。
“朕以为当初下了道诏书,平盛清带了一千万银料贺礼,是朕做的最大的买卖,没想到今天一个五品官,盈获更盛当初呀。”赵桓略微有几分无奈。
在古代当皇帝,是真的为所欲为。
陈子美是真的把自己给卖了,还要感恩戴德的替自己数钱。而且紧接着还要面对瓜分国行的恶爪,冲锋陷阵。
自己真是天底下头一号奸商。
陈子美这次听懂了,笑着说道:“钱财终归是身外之物,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乃读书人毕生之所愿。”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易行难。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被赶出朝堂的”赵桓疑惑的问道。
陈子美无奈的说道:“臣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