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其实早就想到了很多办法,比如汴京守卫战之中的一些敌人的做法。他也看到了种师道那个笑容。
种师道,上套了。
他这么久的仁义表现,或者说傻甜白的表现,终于连人精的种师道都骗过了啊。
在一开始,他就知道大同府无法堂堂正正的正面拿下。
无法正面拿下,就意味着要用些阴险的招数。
而这些招数之中,最阴毒的手段,完颜宗望就曾经对汴京用过。
完颜宗望曾投掷了大量瘟疫的衣物,顺着汴河,飘进了汴京城内!
自己为何做不得呢?!
很多阴险的招数他不是没有,甚至比这完颜宗望的招数更多。毕竟经历过九百年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自然知道很多奇怪路数。
但是,他立志要做一个明君的,如果干这种生化战灭城的事,那还是明君吗?
所以,黑锅臣子得由来背。种师道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而且河东路的地盘上,只有他能背的动这个有损天和之名。
曹操为父报仇屠徐州而遗臭千年,被骂枭雄,染白脸。
自己要是真的毒杀一城百姓,那岂不是要在青史上,留下浓郁的一笔的污名?
赵桓之所以迟迟没有说话,就是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
在太原城短暂停留,把自己心中预想的东西搞出来,到那时,种师道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那赵桓这个皇帝,就是收复失地,心怀百姓的仁君。
而种师道就成为了大同府灭于瘟疫的罪魁祸首。
大臣不背黑锅!那还是大臣!
忠臣不背黑锅,那还是忠臣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
一个帝王,就应该腹黑,就应该如此!
一个帝王,如果没有点权谋之术,那还是帝王?
自己让种师道背个黑锅而已。
这口锅,哪有晁错的黑锅大?哪里有霍光背的黑锅大?哪里有李林甫背的黑锅大?哪里有童贯背的黑锅大?哪里有严嵩背的黑锅大?
古代的忠臣,不都是拿来卖的吗?
奸臣一个个滑不溜秋,能抓到他们吗?
“朕要好好思量一下,这大同府攻克之道。种少保早些休息。这英才录,这种家遗录,还有这大宋新兵制,晚些也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赵桓说着,就走下了大驾玉辂的车架。
种师道摇了摇头,今天的官家有些奇怪啊,平日里,总是絮絮叨叨问个不停,这会儿还没说几句,就不说了。
不过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官家说不急,是官家不急,但是种师道却不能不急。
他已经七十五岁了,趁着还能看得见,握的住笔,好好把自己没有完成的这三册笔录,好好写完才是。
大宋在新官家的引领下,应该能走向新的高度才对。
可惜喽,自己看不见了。
赵桓下了马车,揉了揉眼睛,这到了河东路之后,风沙就异常的大。
自古以来,所有的帝王都是这么做的,被卖的忠臣比比皆是。
自己做这事,也不见得多么过分啊!
就是背个不义之战的黑锅而已,这兵戈相争,哪里有大义存焉?
也就是让种师道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污渍而已。
靖康元年桃月末,永定军节度使种师道,投带毒皮革数万,大同城决人寰,了无生机。
就这一点点嘛,能影响种师道的伟光正吗?
根本不会!
种师道这个人,这么个忠臣,不好好利用,是一个好的帝王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朕现在也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可以卖队友而面不改色。
该死的,这风怎么这么大!该死!
从来都是如此,所有的帝王都是如此!自己凭什么不能做!
只是,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在朝堂上他问大臣们的那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
对吗?
赵桓停下了脚步。
种师道,七十五岁,永定军节度使,拥兵十万,坐镇永定军路,震慑大宋西军将门。
传三代而终,至种师道已经绝嗣。
三代七十多名子侄战死沙场。
收七十二名义子,所剩无几。
七十五岁,千里勤王终不悔,以老迈腐朽之躯干,勤于王事,依旧随自己出征征战河东。
临死之前,书三笔录,英才录,种家遗录,大宋新兵制录。
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己要将这样的臣子推出去背黑锅,然后还怡然自得什么帝王之道。
他摊开双手,抿心自问,这还是自己吗?
那个来自后世的五好青年。
不是了。
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是真的难啊!
赵桓摇头叹气,驻足良久,扭头回到了大驾玉辂之中。
一群封建帝王做的事,自己也要学着做吗?!
滚特么的帝王术!滚特么的忠臣黑锅的套路!
都是封建帝王的局限性,自己也要局限在这种循环之中?!
自己还做什么狗屁明君!
自己还算什么狗屁明君!
既然这大同府不好拿下,那就徐徐图之!总会有办法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
种师道这样的臣子真的拿去背黑锅,自己与这历史上一溜的昏聩君王又有什么区别!
这种做法,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傻白甜怎么了!傻白甜就做不得明君了吗?!
朕,偏要试试能不能!
种师道看到官家转回,也是讶异,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谋划?
官家天资聪颖,猜到也不例外。
他笑着说道:“官家驻足车下良久,捶足顿胸,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这大同府之事,臣有一策,可定乾坤。”
“昔日有完颜宗望投瘟疫之源衣物,到汴河,顺流进入汴京之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同府不日即破,官家无须挂怀,只是此事,有损天和。”
“还是老臣来做就是。”
种师道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投掷瘟疫,这种战法很常见,他有了一些更多的想法,保证一战定胜负。
不义之战而已,官家的肩膀还扛不起这么大的污名。
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既然官家能拿出军功爵均田府兵制,自己投桃报李,舍得身前身后名就是。
赵桓站在车门上,久久无言。
自己想的事,原来种师道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呀。
“本意是让官家多想想那些阴晦的事,宽仁在这乱世,并非明君之举。不过老臣一想再想,还是不让官家往阴晦上想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官家有官家的秉性。由心而为即是。”
种师道说完奇怪的看着官家,平时里唠叨个不停,今日异常的沉默。
“少保可知天花?”赵桓冷静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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