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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斗酒相逢须醉倒

    一花一世界。

    见惯了蜀中青山绿水,呼吸惯了滋润空气的顾心颜,对八百里秦川的干燥与尘扬实在难以忍受,总感觉十二分的脏。

    顾心颜出来有二十多天了,她肩上担着司过盟的担子,可近年来一直隐约的感觉到迷茫,当年的师祖为仇而创司过盟,现如今,已传三代,但仗着手中剑去帮扶女子弱者,这样的事情却是有越做越糊涂的困惑之感。

    有的女人被男人又打又骂的,却宁可缩在脚边求饶,也不愿意接受司过盟的帮助。

    有的女人看着可怜,却是一肚子的坏心眼。

    真正值得出手帮助的,似乎寥寥无几。

    她觉着,师门使命是条枷锁,在禁固着姐妹们的自由与前途。

    虽然师父临终前有交待,别把盟规当回事,但怎能不当一回事呢,眼下师妹们都长大了,她得为师妹们想想,盟中的传承,有她就够了。

    正因为这样想,她给自己放了半年的假,出川来游历一番,以增眼界,以丰阅历,以后,等师妹们嫁出去了,自己再收些弟子回山,起码可以跟她们讲述外面的精彩。

    夕阳羞红着脸,渐渐的向山峦依偎而去。

    又一天过去了。

    顾心颜看了看天色,跳下驴背,摸摸干瘪的料草袋,轻声叹气,又要住店花钱了。

    前面就有集镇,看样子也就两三里,她牵着毛驴缓缓行走,却在心里默数着身上所带的铜银银两,家中并不富裕,所以每个子都要算着花。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顾心颜扭头,见一位青年骑士策马提枪,正彪悍疾驰而来,枪尖有寒芒耀眼。

    马如龙,人如枪。

    她忍不住摘剑在手。

    马上骑士显然是在赶路,路过时只是略扫了一眼便绝尘而去。

    顾心颜有些恼怒,用力的扇着满是土腥味的灰尘,心想,有马就了不起么,扑我一身灰。

    集镇很快就到了,她在集镇上走了三个来回,终于选中一家看上去最是干净的客栈,又磨了两文房价,这才住了下来。

    先卸了行李进房,再把小青驴牵去牲口棚,伙计殷勤的要代劳,被她婉谢了,任何一份安逸都是要用钱换的,她舍不得。

    然而,才进了角门,她便后悔了,那个路上遇到的骑士正精赤着上身,在利索的洗马。

    她转过身,从腰间的绣嚢里摸出五文钱,对伙计说声谢谢。

    伙计欢欢喜喜的牵了毛驴就走,说一定洗的干干净净的,喂的饱饱的。

    顾心颜自回房去,打来清水沐浴,又将衣服泡洗了,收拾停当,这才从行嚢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细碗,用茶壶里的凉水洗了,提着细长的布袋倒出半碗炒米,犹豫着又倾倒了一些回去,这才端着碗去了楼下饭堂。

    “师傅,帮我泡一下,谢谢”

    这饭堂是个半敞开的面馆,关中吃食,大抵便是以面为主,伙计掌勺的就一人。开饭馆的,最讨厌自带吃食的,饶上热汤不说,等会还要帮着擦桌子。

    掌勺的一听脸就黑下了来,一抬头,见是位清秀的女郎,一肚子的不满便化作了怜惜,接过碗,先加了几粒精盐,再洒上两粒葱花,左右看看店东不在,一勺氲着油花的骨汤便浇上了。

    “吃吧,出门都不容易。”

    “谢谢”

    顾心颜小心的端着泡米,寻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先轻啜了一口汤,哇这骨头汤就是好喝,浓香扑鼻。才探手拿筷子,却僵了僵,因为隔壁那桌,那位只用一个额当束住湿发的家伙,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他的桌上,一大盆的羊肉,一大钵的面条,还有一大坛的酒。

    哼,撑死你。

    她低头小口的啜吸着泡汤炒米,耳根却有一抹绯红氲起。

    “我叫花枪。”

    她讶然的微微抬头,清秀的眉毛扬了扬,却见那笔挺如枪的青年一口喝干碗中酒,意气风发,双眸灿若晨星。

    吕端决定戒酒。

    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会跟个酒徒远行千里。

    从京师一直喝到凤州,不喝还不行,毕竟,人家是老大哥,今后又将在一起做事。

    可关键人家喝酒是消愁,自己却是喝酒烧心。

    “成象兄,某真不能喝了,这几天身子十分不适,饶过小弟。”

    “哎,你那是水土不服的缘故,酒能消毒,三杯一下肚,百骸皆酥,再美美的睡一觉,就真舒畅了。”

    “今日,某是真不喝了,马上就要进川了,某得打点起精神,否则,栈道难行,某可吃不消。”

    王著眯着眼,以筷轻点,终是哈哈一笑道“年纪轻轻,却古板正经,暮气沉沉,罢了,某自酎自饮。”

    吕端见王著一手执壶,一手端杯,一气连饮三杯,不由轻叹一口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眼前这位,本该坐在政事堂里忙碌才是,可如今,却要跋山涉水,远赴蜀中,去当劳什子的益州观察使。

    理由,就是他好酒误事,接了夺情诏后还敢在路上买醉,然后在私倡宅子里养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野物议汹汹,范相这才不得不请示太后,贬其出京。

    “老刘头,把肥羊来一盘,哎,必须是黄羊肉哈,然后香菇仔鸡来一锅,再来份浆水面,要大份的,把凤尾清酒搬一坛来,还有甜蒜头总之有什么好吃的都上来,爷得美美的吃一顿。”

    人未到声先到,急吼吼的声音打断了吕端的思绪,扭头一看,却见一位二十七八的年青人在一位书僮的陪同下兴冲冲的进来,随意的寻个座头便大马金马的坐了下来

    店东从里间出来,一见来人,立马喜笑颜开,小跑着上前见礼“原来是杨八郎,快一年没见了,您这风尘赴赴的,是打哪回来”

    年青人笑道“跟着大帅进了蜀,混了个参军当当,这不,咱凤州的香菇不是种出大名堂了么,大帅在益州还挂念着这边的百姓呢,帮着联系了岭南的行商,要把这凤州香菇销到海外去,要不然,某还不能回。快去,快整桌好吃的来,看在某有家都先不回的份上,你可得烧地道啰。”

    “哎,一定,一定,您稍等,立马就上。小二,先上凉菜,让老主客先喝着。”

    “好嘞”

    不一会,四小碟上来,那杨姓青年探手捉过一蓬腌好的蒜头,如吃水果般的剥着吃,听声音香脆脆的,看表情酸爽爽的,然后又见他端起一大碗酒,满满一碗喝下,这才惬意的呼出一口酒气,美美的道“可馋死某了。”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大盆瓦罐焖黄羊肉端出来,香气满室,那杨姓青年大呼小叫,吃喝的好不快活。

    吕端见他吃的欢,忍不住就起了想喝酒的念头,哪知王著已经起身,“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这位兄台,一起喝一杯如何”

    那杨姓青年心中一乐,还正想着如何递搭子呢,没想到对方凑上来了,当下连忙起身,把手在绢帕上胡乱一擦,拱手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好某一人喝的不尽兴,在下杨登,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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