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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睿武孝文

    “阿郎,后门有客至。”

    “哦”

    范质披衣起身,接过拜帖,沉呤良久,方道“内书房用茶。”

    “诺。”

    范质在老妻的伺候下略略净了手脸,换上见客常服,这才向书房而去。其虽为百官之首,但持身清正,除俸禄外,别无生计,故家居甚俭。

    这幢宅子,还是郭荣亲来府第拜访时看不下去了,御赐之第。

    来到内书房,来人已经到了,远远的便施礼,压低声音道“晚生赵普,见过范相。”

    范质点点头,先一步进室,“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只为两个人而来。”

    “哦”

    赵普略显卑微的曲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宫中传来消息,圣上有意新增两位宰执。”

    范质略略扬了扬眉。

    赵普自顾道“一位是前朝宰执李涛,一位是藩邸旧人王著。”

    范质笑道“这是好事,两位皆是大才,政事堂能添新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某却以为,这事最糟糕不过,李涛轻薄无状,王著放荡形骸,哪有重臣之体。”

    范质冷笑,只把手指在茶几上轻敲着,却不说话,李涛行为不端,圣上素来恶之,怎会用相,不过王著倒是有可能。

    赵普心中也冷笑,你虽傲然群臣,但谁不知道你对那位好酒的年青人深惮之。

    “单父离京远总不能让个酒徒于庙堂胡闹。”

    范质端茶,轻呡一口,方冷笑道“没想到区区一个许州判官,也关心起朝堂大事了。”

    “位卑不敢忘忧国,当此风雨飘摇之际,凡对国家不利的,做臣子的,总该留个心,谏个言。”

    “好一个赤胆忠心,把心里话都翻出来吧。”

    “普此次深夜来访,别无他事,只是发现自从澶州回后,张殿帅一应举动皆十分反常,下官担心”

    范质良久不语,直到灯花倏的一跳,这才涩声道“回复你家节帅,就说老夫知道了。”

    赵普强自按下心头狂喜,躬身行礼而退。

    六月十二,郭荣精神复为不济,于寝宫召见三宰执。

    “朕将不久于人世,这天下江山,交托与谁”

    “圣上千秋鼎盛,何出此言”

    “今日在此,只你我君臣四人,既无侍者,也无起居注录,只管说来。”

    静寂无声。

    范质见病榻上的郭荣脸色发青,干瘪的双唇起了一层白霜,两颗眼窝已经凹了进去,知道命不久也,当下长吸一口气,朗声道“皇长子已经七岁,再过几年便可成材,臣范质,定当竭尽所能,辅佐皇子打理好这片江山。”

    “臣王溥附议。”

    “臣魏仁浦附议。”

    郭荣微微点头“有何方略”

    “乱世在兵,维稳在兵,兵权分治,才能久安。”

    “朕拟让抱一与义声继续分掌禁军,如何”

    “”

    “只管说来,朕自有分寸。”

    范质见王溥与魏仁浦皆默不作声,只好开口道“主少国疑时,大臣未附际,权臣贵戚最是纵然他们无心,但总有耐不住寂寞的人起坏心。”

    “朕知道了。”

    郭荣深吸一口气,问“殿前司,侍卫司,谁适合”

    “军机大事,但凭圣裁,臣等只能鼎力配合,唯请圣上以维稳为重,万不可大作调整。”

    郭荣闭目,微微颌首。

    六月十四,诏李重进与张永德进觐。

    “朕快不行了。”

    “圣上”

    郭荣轻轻的摆摆手,示意两人坐着说话。

    “朕如今方理解先父皇的难处,这历经种种磨难打下的江山,交给谁”

    郭荣用肘支着身子,想坐起来一点,李重进忙上前帮忙,张永德也帮着把枕头垫高了点,郭荣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张永德,轻叹道“可惜”

    张永德满是羞愧,不敢再抬头。

    李重进坐于榻沿,执着郭荣的手道“君贵,兄弟同心,其它的话不要说了,只要有某一口气在,宗训便高坐龙椅无恙。”

    郭荣的手略紧了一紧,叹道“要委曲你们了。”

    “三哥懂,这两天便回扬州。”

    张永德含着泪道“但凭圣上安排。”

    “记住三哥的话,兄弟同心,我们是一家人。”

    “诺。”

    两人出殿后表情各有不同,一个喘着粗气,一个失魂落魄。

    下午末正,宋九重单独进觐。

    病榻上,郭荣斜侧着身子目视跪于地上的熊罴大汉,良久,良久,“朕不久于人世,这天下江山,幼子肩弱,担不起,如何是好”

    “圣上圣上正春秋鼎盛”

    “幼子肩弱,担不起,如何是好”

    “臣必忠心辅佐,除死方休。”

    郭荣微微颌首“当年,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宿卫,是朕问先皇讨要来的,但王文伯曾有言相劝,你虎背熊腰,眉浓且宽,但眼仁白多黑少,分明破军坐宫之相,无情忘义之徒,不可主权柄”

    宋九重支在地上的双手悄然化掌为拳。

    “不过,朕却不这样想,只要对国家有功就行,怎能因相貌取人,朕一生坦荡,用人即不疑,疑人即不用,这几年你也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圣上知遇之恩,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

    郭荣轻叹一口气“记住今日的话,下去吧。”

    六月十五,传召范质、王溥、魏仁浦、李重进、张永德、韩通、宋九重、吴延祚、昝居润、张美及皇长子宗训进觐。

    郭荣斜侧身子,先将宗训招至床前,拉着他的手,然后目视跪于地上的文武重臣,良久,良久,“训儿年幼,难当重任,望诸君勉力辅佐。”

    范质长吸一口气,朗声道“臣范质,定当竭尽所能,辅佐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臣王溥,定当忠心辅佐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臣魏仁浦,定当忠心辅佐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臣李重进,必然忠心辅佐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臣张永德,定当忠心辅佐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臣韩通,定当忠心辅佐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臣宋九重,定当忠心辅皇子,若违此誓,天打雷轰。”

    郭荣轻轻颌首,对宗训道“跪下,给各位长辈磕头。”

    “使不得”

    郭荣闭目,眼角微润,轻声道“这一回,使得。”

    是日,诏

    宰臣范质、王溥并参知枢密院事。

    以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平章事,依前充枢密使。

    以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枢密使,行左骁卫上将军。

    李重进依旧为淮南节度使,领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同平章事。

    以宋州节度使韩通为侍卫亲兵马步副都指挥使,同平章事。

    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落军职,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

    以宋九重为殿前都点检,加检校太傅,依前忠武军节度使。

    以昝居润为左领军上将军,充宣徽南院使,判开封府。

    以张美为左监门卫上将军,充宣徽北院使,判三司。

    以向训为西京留守,加检校太师,兼侍中。

    六月十八晚,再召三宰执于病榻前。

    “王著为何久久不至”

    “应该已在路上了,他本书生,脚力不健”

    郭荣悠悠叹气“朕若大行可补王著为中书为尔等分担政务。”

    “诺。”

    病榻前,郭荣挥退众人,只留符二娘一人。

    “朕最后悔的便是娶了你,封后不是荣耀,而是磨难,苦了你了”

    符二娘早已泪流满面,却强装出笑脸,握着那苍白的手,轻轻的为其抹去唇间的白沫,柔声道“不苦,不苦,宗训是姐姐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他是我们的”

    “唉,要是老天能多给朕些时间多好”

    六月十九,帝崩于万岁殿,圣寿三十九。

    六月二十,宣遗制,梁王宗训于柩前即皇帝位,服纪月日一依旧制。

    是日,群臣奉梁王即位于殿东楹,中外发哀。

    谥曰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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