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担心的灯市安全没有发生。
秦越担心的别有用心者出语难堪也没有发生。
仗义每多屠狗辈。
对于家世丰厚者来说,如何保住富贵荣华才是关键,城头换了大王旗,没什么大不了,眼下的第一要务是这机遇如何抓,而不是为自己添堵。
再说,新来的这一老一少两主政看上去都是好说话的,这就够了,一场灯会下来,热热闹闹,客客气气,大家你好我好。
至于年前倒在刀口下的倒霉蛋,倒霉了也就倒霉了,正好空出了铺子,空出了宅子,空出了机会。
秦越顺利了,甲寅却倒了霉。
烂好人做不得。
这是他爷爷教他的道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是秦越说与他听的歪理。
甲寅都没放在心上,他做事从来只遵循本心,从不会考虑得失。
然而,这一回下水救人,却是真救出麻烦了。
被无赖了。
上元夜观灯,有权有势有钱的都在画舫上,只有小门小户的才沿着江走,看风景。
以及成为风景。
甲寅救起的女郎,姓白,家境倒是尚好,其母原为王家的管事婆婆,那王家先祖亚贤公王处回原为朝中宰相,家业一等一的富。王处回执政时,因身为勋旧,专权贪纵,卖官索贿,四方有馈赠的,先送礼给王处回,然后才送给朝廷。
富比皇宫,后来贪墨事太大条了,孟昶念其年老,不忍加刑,令以太子太傅致仕。
这一卸任,加上儿孙皆不成器,家业就败的快,裁员,白母被遣散出府,这好日子过惯了,再回家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怎么过都不爽。
好在正月初五拜了财神,果真就显灵了。
女儿观灯也能观出一个大富贵来。
第二天白母打着要报恩的名义,四处打听甲寅的情况,毕竟是大府大院里呆过的,有些本事,一整天的忙下来,心里便有谱了,次日便兴冲冲的赶到甲府,很真诚的向苏子瑜表示感谢,又委婉提出家贫,无以为谢,好在女儿长的还清秀
不等苏子瑜开口,便被双儿给气呼呼的撵跑了。
白母见多识广,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逢人便说做人当感恩,女儿的性命是甲将军救的,只能做牛做马报答了,等女儿身体大好了,就送府上去。
风风火火的几条街巷一传完,两天后起个大早,真的带着穿了一身红的女儿来了。
甲府不让进,就杵在大门口。
说我们母女俩没别的恶意,既然府上不让进,那便请甲将军出来,让我们母女当面磕个头吧。
态度很诚恳,语言很谦卑。
周围又围着一大帮子看热闹的人,门房乃是伤兵营里退下来的,哪里是这等婆娘的对手,推却不过,只好入内禀报。
苏子瑜怒道:“这等不要脸的下贱婢子,乱棍打出去,”
甲寅正要去军营,觉着打出去不好,便道:“我反正要出门,顺便劝劝。”
苏子瑜眼眶一红,道:“你可别烂好心,这种人给一分脸色就粘上来了,甩都甩不脱。”
“放心,我也不要她们的谢,有人看着正好把话说开了,不就是救了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甲寅不以为意,喊上赤山就出门,
一开门,却是被吓了一跳,因着自己家这边的门还没修好,走的是大门,那大门又被拆进来一大截,还是个半拉子工程,门外场地空旷。如今却是满满当当的挤满了围观的人,而门前的台阶上,直挺挺的跪着两个人,一老一少,正那那母女俩。
“恩公当面,我母女给你磕头了。”
“哎,别,别这样,快起来。”
“可我女儿的命是恩公你救的呢。”
“举手之劳,快起来,大家也都散了,赤山,走。”
那白母见甲寅抬脚就走,立马急了,喊道:“女儿,此时不抓住,更待何时”话还没说完,就势一扑,一把抱住甲寅的大腿。
“哎”
甲寅没防她竟然来这一招,正要推脱,不想右边那女郎也一把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腿。
“喂,你们干什么快松手。”
“甲将军,你就让我女儿报答你吧,她个小,吃的少。”
甲寅好气又好笑:“喂,我不要她报答,你们快走,不然我发火了。”
“你不要她你不要她我女儿怎么活呀甲将军呐那天你抱着她上的河,这贴着身子,全益州城的人都看到了,我女儿闺誉已失,请甲将军高抬贵手,再帮我母女俩一把”
甲寅顿时被这两母女弄的心头焦毛起来,一股戾气便开始在胸中盘旋了:“你俩给我放开,若再抱着,小心我一人一脚踹飞啰。”
“恩公呐,我女儿你也看过了,搂搂抱抱的也抱过了你不能就不管了呀”
“三。”
“恩公呐,我们母女没别的意思呐,就想报答你的恩情呐”
“二。”
那两母女只顾着将甲寅的双腿抱的紧紧的,低着头,一个在哭,一个在嚎,哪看的见甲寅的眉毛开始扬了。
“恩公,你就要了我女儿吧,白白净净”
“一。”
“恩公,让我们报答啊”
白母一句话话还没说完,就觉着身子飞了起来,然后屁股一阵巨痛,却是被甲寅起脚一踢,弹到砖堆上,白母才痛呼一声,就觉一道黑影飞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接,果真是女儿,头撞头的一碰,顿时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甲寅抖抖裤子,掸掸脚面,冷着脸道:“等她们醒来,要是还敢闹,就押到益州府去。”
“诺。”
甲寅不再看那母女一眼,他收着劲呢,心里有数,死不了。当下翻身上马,一拉缰绳,焰火兽怒嘶一声,一个人立。
围观的人那见过这般恶相的大马,忙避开一条大道,目送主仆二人在亲卫的扈从下打马飞去,又见门卫抽出半截刀子来赶人了,连忙四散了去,好戏是没的看了,茶余饭后却是多了一桩笑料谈资。
只剩下孤零零的母女俩在砖堆里躺着。
如此没脸没皮之人,门卫可不敢再搭理她们,万一如甲将军一样被赖上了可麻烦了,所以任她俩在那挺尸。
好一会母女俩幽幽醒转,见甲寅将早不见了,围观的人也一个不见,想着自以为妙计,还相劝着做了女儿两天思想工作,结果脸丢发了,毛却一根也没拨着,白母悲从心来,不由得又开始嚎淘大哭。
打西北面过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虽然她穿着男式紧袖箭袍,左右腰间悬着两柄弯刀,头戴着斗笠,帽沿还压的低低的,但那玲珑婀娜的身姿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她。
女人牵着一匹白口青驴,本是悠悠的路过,却被突然暴起的嚎哭声给吸引住了,扭头见两母女衣裳光鲜,却很没形象的坐在砖堆上哭泣,便将青驴在树上一系,走过来问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那白母情知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泡汤了,却又不甘,见有人问起,哭道:“我女儿被人给糟踏了,却没个地方说理去,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别急,别哭,你说你女儿谁这么坏呀”
“还有谁,当然是那了不起的小去病甲元敬,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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