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军一边抢占村庄,水塘,堤坝等地方,一边派出了许多游骑,用以隔绝西凉军的侦骑,并顺便探查西凉军的动向。在得到吕布军游骑的数量陡然增加了几倍之后,陈诚也同样派出了更多的轻骑兵。
虽然这一次八里八失的羌人义从和去卑的匈奴轻骑都被划归到了北路的徐荣麾下,但是陈诚的手中依然又有许多可以用来侦查的轻骑兵。西凉羌人部落无数,他又在羌人和匈奴人中有着莫大的声望,即便是不通过各郡太守,也一样能拉出来许多的轻骑。
随着西凉军轻骑兵的去而复返,安汉邑东边的小规模战斗陡然变得多了起来,双方都想控制住战场上的情况,并且让对方处于战争迷雾之中。因此轻骑兵之间的战斗变得激烈而血腥,双方都有很大的损耗。
哪怕是一次只有几个十几个人的伤亡,次数多了,伤亡量也会很可观。吕布军的轻骑兵一方面是来自于丁原从并州带过来的骑兵,一方面来自于吞并的皇甫嵩旧部,不说质量,在数量上比西凉军就少了许多。
这样的血腥的消耗本就让他们有些承受不起,当西凉军将郡国兵中的突骑投入到战场上后,吕布军的轻骑更是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吕布军的骑兵不到两万,这还是将那些骑着骡子的人都算进去了的结果,而西凉军虽然只有七万人,但是骑兵数量超过了四万,只有两万人是步兵,剩下的则是辎重营和工兵营,医疗营等单位。
获得了战场的控制权之后,西凉骑兵隔绝了吕布军对西边的探索,并且肆无忌惮地穿过村庄之间的空地与田野,将吕布军的部署打探的一清二楚。即便是吕布亲自带着骑兵发起了突击,斩杀了二十多名西凉轻骑后,也不能彻底地改变这种单方面透明的情况。
在听说吕布出战之后,陈诚也带着侍卫亲兵加入到了战场上,只不过战场范围太大,骑兵往来又太过迅速,一旦发现有大规模的敌骑出现,双方的骑兵都会立刻离开。轻骑兵和游骑兵交战了一天,陈诚也出击了两三次,却是没有能抓住吕布骑兵的主力。
若是在以往,碰到这种情况,吕布肯定会仗着麾下骑兵精锐,直接冲出去寻求决战。在被西凉人的密集骑枪攻击打败过一次之后,吕布在也在军中训练了这样的攻击方式,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董卓军向来强悍,却也被吕布军的骑兵打得只能龟缩在城池里面。但是现在碰到了西凉军,吕布却是谨慎了起来。他虽然桀骜不驯狂妄自大,但是对于曾经击败过自己的西凉军,还是有些忌惮。
于是方圆几十里的战场就变得诡异起来,段煨军被人数更少的吕布军包围在渭水河畔,吕布军在抢占了一些地方后,又和盘踞在安汉邑的西凉军对峙起来。陈诚一点都不急,现在在吕布军和段煨军还只有小规模的接触,双方的死伤都不太多,于是按兵不动,想要等双方打起来再说。
他不着急,吕布却开始着急了起来。吕奉先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在麾下的兵马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之后,他的那一丁点耐心更是早就被消磨殆尽。要不是面对着陈诚,要不是面对着天下闻名的西凉军,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吕布在着急,被包围的段煨比他更急。被吕布军的轻骑兵不断骚扰,虽然没有死伤多少人,但是士兵们却开始骚动起来。下面的士兵可不管什么后面有人之类的鬼话,他们所能看到的就是己方被敌人被围在了渭水边上,想逃都逃不掉了。
日头渐渐偏西,士兵们的骚动越来越大。段煨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在脸上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他骑着马在各处往来,大声地给麾下的士兵们打气,“不要怕,陈使君就在我们身后”
“我们带了很多的粮草,够咱们吃上五天”
段煨的极力安抚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士兵们见到主将之后,紧张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哪怕是他们可能根本听不清楚段煨在喊着什么。嘈杂的战场上,他那点音量很容易就被各种其他声音所淹没。
一处村庄中,吕布焦躁地狂饮了一通,喝问道:“陈贼还是没有动”
边上亲兵答道:“还没有”
“玛德”吕布将酒碗使劲地砸在了地上,鼻孔中喘着粗气地道:“狗贼倒是能忍”
他使劲动了两下,狂吼一声,然后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将衣服披在身上,吕布毫不在乎毛茸茸的大腿和其他部位都暴露在了大气中,他走出来往天上一看,只见太阳都快西沉了。
他很想上阵痛快地厮杀,但是那仅有的一点理智却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了整整一天,张辽几次率军杀入段煨军中,却只是让段煨军变得更加的密集。在不能投入主力的时候,那一点骚扰是不足以打垮四万大军的。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之后,吕布的耐心终于耗尽。
“不等了”
吕布命令士兵给他披上盔甲,然后下令道:“先击破段煨军,再和陈贼决一死战”
号角声在村庄外面响起,正带着骑兵不停地骚扰段煨部的张辽闻声后撤。见到敌军骑兵脱离了接触,被困在渭水河畔的士兵们都是欢呼起来。段煨的脸色却是变得更加沉重了,他虽然算不上绝世名将,但是从军十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敌人这是要发起强攻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也不能对目前的状况有任何的帮助,只能让下面的将领都小心一点了。
在命令下发后不久,远处的吕布军就开始集结起来。成千上万的步兵和骑兵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是乌泱泱的一大片。
苍凉的号角声回荡,郝萌,魏续,侯选,这三员大将各自带着上万兵马冲了上来。段煨军猬集在河边,拉成了数里长的一个半圆,彼此之间里的很近。这样将兵马聚集在一起,兵力的密度很大,增强了防御的力度,却也被钉死在了原地,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当吕布军开始进攻之后,段煨军的弓弩手立刻就开始了齐射。大家都是关中军的余脉,武器装备其实差不了多少,段煨军中一样有很多的强弓硬弩,密集的箭雨“簌簌”地落到了进攻和防守双方的头顶上。
两边都有不少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但是吕布军随即就调整了阵型,选取了几个较为薄弱的地方,发起了试探性的冲击。之前张辽在反复的试探中,已经找到了守军的一些薄弱环节,这时候吕布军就从那些地方杀了过来。
河堤上的守军在军官的指挥下,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齐射,将进攻的吕布军射杀了不少。但是光靠着箭矢可不能挡住步骑混合的吕布军,在夺取了长安之后,吕布得到了武库中的二十多万具盔甲,早已经将麾下的将士全部武装了起来。这也是为何吕布能压着董卓打的原因之一。夺取了关中最大的武库,吕布的实力已经远在董卓军之上。
不多时,一些地方就已经陷入到了肉搏战之中。吕布军前排的士兵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插着一些箭矢,但是那些人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狂呼着就冲进了段煨军的阵地中。段煨军的人数虽多,但是进攻方可以将兵力集中在某些地方,在局部位置堆积更多的射手和步兵。
密集的箭矢落下,将一排守军射伤或者射死,举着长枪的步兵随后狂奔着冲了过来。只是一次冲锋,守军的这处外围阵地就有了崩溃的迹象。河堤上,段煨的右眼跳了跳,随即下令,将一曲步兵调了上去。
好几处同时告急,段煨连续不断地从没有战斗的地方抽调兵马,堵上被打破的口子。就在阵型刚刚稳定下来了的时候,大地却忽然震动起来。段煨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这种连地面都开始颤抖的动静,分明是大规模骑兵冲锋的时候才会发出。
他猛地转过头来,就见到敌军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队完毕,正排成密集的阵列,沿着河堤冲了过来。仿佛是钢铁丛林一般的骑枪被放下,最前排的骑兵阵列中,不少战马的身上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战阵中忽然有人惨叫起来,“具装甲骑”
从西凉传过来的最强兵种,将骑兵和战马都包裹在钢铁中的终极武力,就这样悍然出现在了守军的视野中见到具装甲骑对着他们发起了冲锋,不少人肝胆俱裂,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段煨的额头上汗珠滚滚,他大声喝道:“怕什么不过是一些钢铁罢了”
然而士兵们的骚动不安还在继续扩大,与敌军交战的兵卒士气再次暴跌,被打的节节败退。段煨心中充满了恐惧和震撼,就像是第一次上阵的时候那样,他大声地高呼道:“张节”
全身披挂的张节打马挤了过来,叫道:“主公,我在这里”
段煨指着已经从小跑改成了冲锋姿态的具装甲骑,快速地道:“带着骑兵冲上去,给军队争取时间”
张节心中一颤,高声叫道:“诺”
段煨镇守陈仓多年,麾下还是有一批精兵强将的。这时候,张节就带着段煨的旧部打马从纷纷避让开的弓箭手中穿了出来,向着吕布军的方向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大地震动的越来越明显,成千上万只蹄铁敲击在地面上,发出雷鸣一般的轰响。
张节率领的上千名骑兵迎面撞上了吕布的六千精锐铁骑,溅起了些许的浪花,随即又被淹没在了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敌军铁骑之中。段煨分明看到张节被吕布一枪刺穿,然后身体被高高挑起,再砸落在了尘埃之中。
即便是身穿着铁甲,也挡不住双马对冲时候的骑枪冲锋。
这边的弓弩手还在奋力地向着迎面而来的铁骑射出了最后一轮箭矢,但是段煨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的。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苦涩地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