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部大营建在两个山头之间的一处平地上,比最外面面的山头矮了十多米,出去也没有多少平坦的道路。他让步兵和弓弩手先行,到外间坡前站住阵脚,然后再让骑兵们牵着马匹出去。
除了一百人留守大营,一百人继续伐木加固营寨之外,其余的两百骑兵和五百步兵全部在斜坡上排列开来。骑兵在左边,步兵在前面,弓弩手在后方。右边是一处陡坡,很难仰攻。于是只放了十多名弩手。
另外,田豫自己带着一百骑在更后方的高处,作为预备队。还有一些民夫在预备队和本阵之间,准备运送箭矢和伤兵。
人数越多,调度越难。在崎岖的山地上,则会更加的困难。昨日三百多人出去,只花了小半个时辰,而这次布阵,则是用去了整整一个时辰。除了将兵马排开之外,田豫还派人大张旗鼓,在后方的山头上树立了很多的旌旗,以此来迷惑对面的叛军。
等到这边列阵完毕,太阳在东边完全升起。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在这严阵以待的八百名汉军将士身上,也照在山脚下汇聚的叛军身上。
田豫部兵马虽然正对着阳光,稍微有些不利,但是他们占据了山坡,居高临下,就有着绝对的地利,足以抵消阳光带来的劣势。这个情况不但陈诚明白,田豫明白,汉军士兵明白,在山脚下的丘力居等胡汉将领也都明白。
可是,即便是知道,那又能如何呢?难道等着官兵的援军一波波的到来吗?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抢下一两个山头,把朝廷的兵马堵在大山之中!
看到山上官兵军容严整,丘力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从汉朝立国开始,知道现在,一直都是吊打周边蛮夷。即便是匈奴人最为强盛的时候,也从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过同等数量的汉军。
他们乌桓人不过是趁着鲜卑人内乱,抢到了东边的大片草场,这才强大起来的,论实力,远远不能和十几年前的鲜卑人相比,更不用说曾经逼得汉人不得不和亲的匈奴人。连匈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乌桓人能做到吗?
用他下面的那根玩意想,都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山上的汉军甲坚兵利,看上去足有两三千人,以一个汉人能打五个胡人来算,要死多少人才能把山上的敌人击败?而且人家还占据了高处的有利位置,这就更难打了。
要是可以,丘力居肯定是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他们是胡人啊,打不过就跑路,跑不了就跪下来叫爸爸,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和官兵精锐硬碰硬?
因为,真正的爸爸就在后面看着他呢........
见乌桓人磨磨蹭蹭的不想动手,一名叛军将领打马冲了过来,怒气冲天地骂道:“还在磨蹭什么?天黑之前拿不下那处山坡,百户以上军官皆斩!”
对方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脸上,丘力居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抽刀砍死眼前的汉儿,但是他.......不敢。不但不敢,反而还要陪着笑脸道:“马上就进攻!”
说罢,他转过身来,脸拉得老长,冲着大小部落的首领们吼道:“听到了没有?把在女人身上的力气都拿出来!打不下上面那片坡地,我一个一个的敲碎你们的脑袋!”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三千多鲜卑匈奴和其他杂胡下了马,拿着弯刀弓箭锤子等武器,向着山上走去。是的,汉人能逼迫乌桓人,丘力居有学有样,转过身来就逼迫鲜卑等杂胡。虽然鲜卑人是十几年前的草原霸主,匈奴人曾经雄踞大漠上百年,但是现在称雄东方草原的是乌桓人,那他们就只能自愿来打头阵了。
杂胡们的装备自然是比不了汉军的,连乌桓部的精锐也比不过,但毕竟是从各部中抽调的青壮,战斗力还是有的。三千多人展开之后,也是乌压压的一片,看上去令人生畏。
看到敌人开始仰攻,汉军战阵中鼓声响了一通。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因为是在山地上作战,汉军步卒大多舍弃了长枪,而改用刀盾。刀盾兵们让开几条通道,让弓弩手到阵前排成两行。
第二通鼓罢,弓手开始不紧不慢地对着斜上方抛射。一百多名弓手射出的箭雨并不密集,但由于存在高度差,而且杂胡没什么装备的缘故,还是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射杀了十几人后,剩下的人将盾牌顶在头上,向着上方发足狂奔。
然而他们是从山脚向上仰攻,速度怎么快的起来?好不容易冲到五十步之内,已经损失了许多人。而这时,汉军弓手抛射了五轮轻箭后,换上了破甲用的重箭,进行直射。弩手也用望山进行瞄准,对缓慢逼近的敌军进行远程打击。重箭的威力远不是抛射的轻箭可以比拟的,轻箭挨上几下说不定还能活蹦乱跳。要是有一套坚固的盔甲和一顶坚硬的头盔,那轻箭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近距离被直射的重箭命中,除非是神穿铁甲,那才能保住半条性命,其他的不死也会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而汉军的强弩更是威力惊人,每次齐射都能放倒一大片的士兵。每当强弩兵瞄准的时候,杂胡士兵都是吓得浑身觳觫。
好在强弩的上弦十分麻烦,弓手开工三次,弩手未必能射击一次。不然的话,光是弩手就能将来犯之敌尽数消灭。当然,即便是弩手的射速能有弓手那么快,也是不可能真的做到全灭敌军的事情的。毕竟,给弓弩上弦是很费体力的,能连续开弓三十次的,就能算是优秀的士兵了。
箭矢如雨而下,将前排的杂胡士兵压得抬不起头来。绵密的弓弦震动声响中,不时有盾牌破碎和士兵惨叫的声音。后方的杂胡军摘下角弓和抛石索,向着山上发射箭矢和弹丸。然而一来是距离尚远,而来他们是从下往上抛射,先天上就处于劣势,自然战果寥寥无几。
看到敌军开始射箭,陈诚前出战阵十步,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仗着弓箭强劲,挨个给远处的敌军射手点名。他很快便射光了身上的箭矢,边上的魏冉和肇事等便将携带的箭矢递给他,让他继续射箭。
很快的,杂胡射手就注意到了他。数十丈强弓一起朝着他射来,箭矢在他身前身后落下,还有一些落到了他的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对这些骚扰无动于衷,按照既有的节奏不断开弓,将对面的射手轰杀成渣。
对射了不到半刻钟,杂胡射手便扛不住了,不敢再扎堆,只能躲在人群里,有机会就偷偷摸摸的来上一发。见到敌人怂了,陈诚也不挑剔,转换龙的目标,将箭矢倾泻在前排的敌人身上。
在赵思再次递给了陈诚一袋箭矢后,魏冉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地问道:“射了多少箭了?”
赵思麻木地道:“一百多箭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陈诚非人的一面,但是他们依旧是感到无比的震撼。不但是他们,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撼的不行。山脚下的丘力居眼皮子直跳,心道:“这么勇猛的人,到底是哪疙瘩里蹦出来的?”
压阵的叛军将士们也是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人向后望去,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前线的杂胡被一排排的射倒,连盾牌都挡不住的强弩,实在是受不了,纷纷败下阵来。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冲到跟前,只要再跑几步就能上前肉搏,但是他们却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了逃跑,将后背暴露给了汉军。
前面的开始掉头逃跑,后面的自然也跟着一起往回跑了。
在山脚下的丘力居脸色难看起来,他原本打着“打赢了平外患,打输了除内乱”的主意,准备将杂胡的青壮消耗一空,然后就将他们的部众和牛羊都接手过来,那还不是美滋滋?
但是谁能想到这些家伙太不中用,还没冲到官兵跟前就败阵下来了?
他不愿意回头去看那些汉儿的脸色,抽出弯刀,冲着身边的亲兵喊道:“去把败退部落的首领都捉来!”
过了一会,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首领被压到了丘力居的面前。丘力居强忍着往后看的冲动,沉着脸道:“之前跟你们怎么说的?打不下来,都得要死!”
“饶命,饶命!”一个跪在地上的酋长连声叫道:“不是我们无能,是敌人太强了!大人你在下面也看到了,官兵的箭射得像是树叶子那样密,孩儿们根本就冲不上去啊!”
丘力居心中也同意这个说法,但是他既然存了吞并杂牌的心思,哪里会跟人讲道理?大手一挥,道:“砍了!”
锐器切断骨肉的声音响了几秒钟,然后沉寂下来。杂胡酋长们的首级被长枪挑起,插在了叛军阵地的前面。看到自家首领被杀,杂胡士兵十分害怕,被逼着再次向山上发起了进攻。在死亡的逼迫下,这些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在山地间跳跃前进,竟然还真有人冲了上去。
见到有人冲了上来,弓弩手纷纷后撤,刀盾兵以几个人为一组冲了出来,和敌人进行肉搏。一方是以逸待劳,甲坚兵利,一方则是心存死志,结果自然是拥有更多兵力和更好体力的汉军士兵取得了胜利。
在付出了十几人的伤亡后,杂胡士兵再次败下阵去。这一次,丘力居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们,放他们下去修整了。当然,修整之前肯定是要先打散,补充到各个乌桓部落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