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们进来,不过在抵达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时要将穆斯塔法和卡普兰交出来,我已经决定了,让穆斯塔法去安卡拉,卡普兰去开塞利,这两个地方为父都担任过帕夏,一个可以就近拱卫伊斯坦布尔,一个可以警戒大马士革和巴格达,只要他们不出现在拥有帝国一半财富的伊斯坦布尔,我们的政敌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等再过个三五年,等他们全部忘记了,就将他们重新调回来”
“父亲!”,艾哈迈德却不愿意,“您老明知道他们的舰队一旦进入黑海,目标肯定就是克里米亚,为何还要将他们放进来,您在昨天下午没听到吗?苏丹里耶堡附近的火攻船全部没了!这是一个太过强大的敌人,在海上,他们比威尼斯人要强一百倍,在陆地上,他们比波斯人强十倍!帝国一旦失去克里米亚,将永无宁日!”
“可他们已经进来了!难道你拦得住吗?”
“可是……”
寇普洛鲁止住了他,“帝国刚刚稳定没多久,阿勒颇的哈桑又开始闹腾了,这才是我等的肘腋之患啊,至于大夏人,他们有那种神奇的不用船帆船桨的船只,达达尼尔海峡唯一的一支火攻船船队又没了,那里只剩下十几艘大桨帆船,根本无法阻拦得住他们,只有让他们进入马尔马拉海”
“马尔马拉海?”
艾哈迈德似乎捉到了什么。
“是的,我亲爱的艾哈迈德,你是寇普洛鲁家族难得的人才,这一次,就由我亲自领军……”
艾哈迈德有些哽咽了,他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帝国的大维齐尔,在帝国会议的六人众中,接下来就是他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维齐尔了,何况他毕业于阿雅索菲亚天方寺,还兼任着大穆夫提的宗教职位,是帝国事实上的二号人物,为了帝国以及寇普洛鲁家族的前途,须臾折损不得。
“宽阔的马尔马拉海是挡不住大夏人的,只有博斯普鲁斯海峡可以”
似乎在安慰艾哈迈德,老寇普洛鲁继续说着。
“这几年为父也看出来了,无论是大桨帆船还是盖伦船,都不太便捷,大桨帆船虽然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出动,但船体太大,使用的桨手太多,消耗太大,何况又占据了船只太多的空间,不能承载更多的士兵和物资”
“而盖伦船一旦遇到风势完全不对以及完全无风的情况下,便只能停泊在港口里动弹不得,抑或需要大桨帆船拖着行走,这样的战舰遇上差不多的威尼斯、热那亚或者西班牙的船只,双方的条件仿佛,战况就完全取决于将领的临场发挥,以前巴巴里人强横时就是我奥斯曼帝国占优的时候,当欧洲人不断革新他们的船只时,我国又有些处于下风了,但总的来说双方的差距至少在地中海一带并没有那么大”
“但大夏国这样的船只一出现立即改变了海战的形态,他们随时可以出动,无论在什么天气下,这就是这一点就能碾压包括我国在内的地中海所有国度,于是,在马尔马拉海与他们决战便只有一个结果”
艾哈迈德虽然在内心不愿意,不过内心却绝望地冒出一句话。
“必败无疑!必败无疑!”
“于是,就只有博斯普鲁斯海峡唯一一处可能击败大夏人的地方了,何况,若是那伊斯米尔.雅安如果真是他们的人,那就太可怕了,没准我国的所有虚实他们都知晓,谁知道在这偌大伊斯坦布尔有多少他们的密探?”
“于是,我国在保加利亚一带驻有重兵,以及纳尔瓦港大船云集的情况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而帝国另外的海上军力大半都在伊兹密尔,实际上从达达尼尔海峡直到黑海一带,我国的水上力量十分空虚”
“于是,大夏人肯定会毫不犹疑驶入博斯普鲁斯海峡,但我们依旧拥有博斯普鲁斯海峡!这一点,你是知道的,这是我国最大的屏障”
“孩子”,老寇普洛鲁用干枯的大手抚摸着艾哈迈德的面庞,“这一条狭长、水流湍急,两岸都是悬崖峭壁的海峡是我国唯一能取胜的战场,不过失败的可能性依旧很大,这一次,为父将亲自上阵,只带伊斯坦布尔附近的水上力量,真主保佑的话,你的父亲还能多活几年,若是天命不可违,你上台上后,立即舍弃克里米亚,与大夏国缔结长期条约,然后隐忍待发”
……
就在寇普洛鲁父子在帝国会议大殿密议时,在皇宫以西靠近金角湾的码头附近,有一处皈依希腊人开设的货栈,此时,在货栈的地下室,也是灯火通明,有两个人也在小声说话。
其中一人年纪颇大,正是一位搬迁到这里的皈依天方教不久的原希腊东正教徒,另一位却是大夏国在地中海一带灰衣卫总管阿兰纳尔的儿子萨拉蒂,那位差点被穆斯塔法俘虏的灰衣卫行动组头目之一。
是的,这里是阿兰纳尔设置在伊斯坦布尔的几个据点之一,阿兰纳尔自己的据点设置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以东的亚洲部分,打着收购小亚细亚半岛羊毛、橄榄油的幌子,而真正的总部却在伊斯坦布尔的欧洲部分,也就是在皇宫附近的码头上,这里万商云集,阿尔巴尼亚人、希腊人、法国人、哈萨克人、布哈拉人、希瓦人,甚至遥远的蒙兀儿汗国也在这里设置了商栈,自从奥斯曼帝国取代阿拉伯帝国、波斯王国在天方教世界的地位后,自然也要造成“万国云集”的兴盛模样,故此,朝向金角湾一侧的码头都向友好的天方教国家开放。
当然了,向他们收取大量的税收也是应有之意,虽然都是天方教信徒,但涉及到实际的利益,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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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商户还夹杂着诸如奥地利、匈牙利、荷兰、英国、西班牙等国的代理商人,巴尔干半岛人口、民族实在太多,况且奥斯曼帝国并没有在此地严格推行天方教信仰,对于这些国家来说,收买、拉拢一两个代理人易如反掌。
博斯普鲁斯,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来自希腊。
没错,博斯,牛的意思,普鲁斯,水墙,用水做的城墙的意思,也有用牛涉渡的意思,这名字与历史上黑海一带一个希腊化的国度也大有关联,这里就不展开了。
由于靠着这条海峡,不少希腊皈依者都取了这个名字,眼前这位老者就是。
博斯普鲁斯,就是他的名字,他也是大夏国在希腊本土找到的暗探,五年前,博斯普鲁斯带着自己唯一一艘威尼斯中型帆船行驶在爱琴海上,在快要接近达达尼尔海峡时骤遇大风,船只很快就倾覆了,博斯普鲁斯抱着一块木板幸运地遇到了正在这一带巡弋的奥斯曼海军,自然被救了起来。
这就是博斯普鲁斯在艾哈迈德掌管的伊斯坦布尔天方寺登记的讯息,按照博斯普鲁斯的说法,当时他的妻子儿女都在这条船上,还有几个多年跟着他的伙计,结果除了他剩下的人全部遇难。
在爱琴海上巡弋的奥斯曼海军见到了那艘正在缓缓沉入大海的船只,也打捞上来几具尸体,雅典总督那里登记的信息也证明此人是一个皈依了天方教的希腊人,于是便毫不犹疑地接纳了他,并让他接受皇室亲戚提供的贷款在伊斯坦布尔建起了货栈。
实际上,博斯普鲁斯的妻子儿女早已经被大夏国送到明斯克大公国去了,在那里,他们依旧作为东正教徒幸福地生活着,大公国为他们分配了几十亩上好的土地,博斯普鲁斯的儿子还接受了大夏银行的贷款在明斯克、柏林、新天津之间做起了生意。
这一切,在交通、通信十分不便的十七世纪是无法查证的,你要做到这一点,非得花费巨大的功夫不可,何况还是一个皈依了新教徒——此时,宗教的威力还是极为惊人的。
其实,当时如果萨拉蒂被穆斯塔法俘虏了也没什么,阿兰纳尔在伊斯坦布尔的身份、商栈都无懈可击,何况他在这里有三处据点,三处据点都是不同的人在负责,平日里很少联络,博斯普鲁斯这处商栈的负责人就是他的儿子萨拉蒂。
就在刚才,萨拉蒂发现了从皇宫里出来的库尔书,他那高大的身影,以及同样高大的骏马实在太过耀眼,何况作为帝国耶尼切里的总指挥,虽然他只能一个人进入皇宫,但在靠近宫城的金角湾码头附近,有一大片豪华的府邸,那都是只有帝国议会六人众才能拥有的居所之一,也是为了入宫之后由于天气太晚不方便回家而就近安置的住处。
博斯普鲁斯的商栈就紧紧靠着这片豪华府邸。
萨拉蒂发现,当库尔书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原本在夜里施行宵禁的伊斯坦布尔突然热闹了起来。
当天晚上,就有大量的军队坐着船只去到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以东的亚洲部分,去向不明。
萨拉蒂、博斯普鲁斯根据自己的观察、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
连夜被库尔书叫起来的人都是军营设置在东岸的西帕希骑兵将领。
连夜,骑兵,东岸,三个讯息结合起来,萨拉蒂不禁联想起来:“难道东岸有紧急情况发生?不可能,若是如此,应该是动员住在皇宫附近的耶尼切里军官才是,动用骑兵只能说明,一来事态紧急,需要骑兵尽快赶到那里,二来事件发生的地点离这里太远,骑兵更方便一些”
此时,阿勒颇哈桑叛乱的消息传到萨拉蒂的耳朵里实际上还比老寇普洛鲁早一些,因为在哈桑的叛乱发生后,正在阿勒颇省伊斯肯德伦港的商栈货船刚好离开,货船不仅成功地避开了祸乱,还及时得到了叛乱的消息。
“陛下带领的船队不可能在骑兵众多的奥斯曼帝国领土上登陆,如此一来,库尔书的人肯定不是去对付他们的,多半是去阿勒颇的,在东岸设置有两个骑兵军团,连夜行军的话,十日也就抵达阿勒颇了,不顾惜马力快的话五日也能到”
萨拉蒂猜得不错,当时寇普洛鲁给库尔书下达命令时,本来是让他带着耶尼切里军团去伊兹密尔乘坐船只的,不过当库尔书离开皇宫后,陡然想到如今海上并不平静,便临时改了主意,亲自带着两个骑兵进团离开了,准备带着骑兵从陆路去阿勒颇。
而在商栈的萨拉蒂虽然判断出了库尔书的动静,不过他想要将消息送到皇帝陛下船队那里也不可得了,因为就在老寇普洛鲁得到己方船队在苏丹里耶堡大败后便下达了封锁整个博斯普鲁斯海峡以及马尔马拉海的命令,在未来的一个月里,除非军方或官府有紧急事务,否则,“片帆不得入海”。
海禁,奥斯曼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