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仅是孙德舜,就连李木根、魏象枢两人都有些奇怪。
“此人是谁?怎地知晓阿金阿的妹妹就关在这里?”
孙德舜则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转过身来,老管家那畏畏缩缩的目光便出现在他眼里,他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怎么回事?”
“少爷……”
“快说!”
“是,是这样的,昨日当小的去通知诸人时,碰到了小甘,小甘说阿金阿的妹妹到了城里,于是……”
“于是你就将她捉了过来?”
“……”
“小甘呢?”
孙德舜低声怒吼着,面色也变得赤红。
小甘,是赤塔省的灰衣卫的头目,按照大夏国的规制,灰衣卫并不是大明的锦衣卫加东厂的组合,而是类似于后世国安局,他接受按察司与地方按察使的双重管理,当然了,接受中央按察使的管辖更多一些,因为,这是一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力量。
中央按察使与地方按察使完全不同,中央的是按察司的正副使,地方的却是一个刑狱机构。
因为赤塔省的按察使是孙德舜,这里的灰衣卫头目,哦,在大夏的规制中,一省的灰衣卫头目相当于瀚海军团指挥使,叫甘勇,因为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一省的灰衣卫指挥使,很多人都叫他小甘,当然了,只有有些身份的人才这样叫,寻常人等可不敢乱叫。
孙德舜的双拳攥得紧紧的,上面青筋直冒,眼下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有人故意要整他!
这个人肯定不是阿金阿,他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放眼整个赤塔,也就是刚才这两位才有可能,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平日间自己对他们也不错,没想到竟打起老子的主意来了,难道自己就是泥捏的?
他又转了过来,整了整衣袖,宽大的绸面棉底的大袖在赤塔初夏的凉风中呼呼作响。
他走向了魏象枢。
“李木根不是自己能奈何得了的,何况自己一向与他关系不错,他没有理由帮阿金阿这蛮子来对付自己,何况他手下有整整一个军团的军力,也不是自己敢招惹的,何况我与他都是宗人府管辖的人,就算他要对付我,也会私底下给以暗示的,否则会让皇家蒙羞,这么看来,多半就是这位老夫子魏象枢了”
“哼,区区一个状元,能奈我何?老子可是皇帝的亲侄子!”
他大踏步地走向魏象枢。
其实魏象枢此时也有些疑惑。
孙德舜自然有些不堪,不过尚没有达到违法乱纪的地步,日常借着打猎、做寿的名目收取一些财物,这在大夏国并不是稀奇事,就连他这位号称刚正清廉的布政使也会在诗会、书会上收到别人的馈赠,当然了,多半是一些古装书籍、字画之类的,想在想起来,这些东西又与孙德舜收取的女人、珍惜皮毛、宝石有什么区别?
不过当他见到孙德舜怒气冲冲走向自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了,自己倒不惧他,眼下的关键就是那女子了,如果那女子确实在孙德舜的府里,看来肯定是管家私自做主干的,重重惩罚管家就是了,孙德舜最多得一个“御下不严”的恶评罢了,就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也不算什么——孙德舜妻妾多,财货多,以当今圣上的精明,不会不知道。
“妹妹!”
正在这时,阿金阿突然大叫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门口,只见一个少女从那里慢慢走了出来。
只见她身量略高,面容白皙,低着头,看样子还在低声啜泣,听到这叫声不禁抬起了头,这下众人才瞧清她的面容,所有人的人都呆住了。
她虽然只穿了一身时下大夏女子都爱穿的呢绒大衣,不过风云娉婷、莹泽照人,可是一点也遮掩不住。
“大人!”,那年轻人对着魏象枢继续说道,“这就是明证”
魏象枢却摇摇头,“如果是按察使将她藏在此地,她如何能从容出来的?”
此话一出,李木根、孙德舜都频频点头,孙德舜更是三两步走到魏象枢的面前,“大人,此事明矣,多半是有人要陷害下官,否则以下官的手段,就算出此下策,将此人收藏起来,也断不会让她逃脱,不过……”
“老孙!”
他断喝一声,老管家赶紧跑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嗫嚅着,半晌没有说话,魏象枢犹豫半晌,最后说道:“罢了,今日这事多半着落在管家、阿金阿以及他妹妹身上,孙大人,你只管去招呼其他客人,本官将这几人带回衙门,先审问一下再说”
那年轻人又说道:“魏大人,这就不对了,此事明显涉及到按察使大人,怎地不将他一起带回衙门问话?难道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
“你……”
这下魏象枢、孙德舜都不淡定了,这厮好生胆大,大夏虽然百无禁忌,不过由于惯性,对于官场人物,特别是高官还是十分敬畏的,没想到此人不过是伊尔根部落的一个上过学堂的后生,竟敢在两位省级高官面前大放厥词!
“你到底是谁?”
孙德舜厉声问道。
那人没说话,还是看向魏象枢,又看向李木根,此时,李木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咳嗽了一声,“魏大人、孙大人,原本是想到这里讨一杯酒水喝的,突然想到犬子这几日正在发烧,我得赶紧回去瞧一瞧好了没有,对不住了”
说完他就要离去。
“慢着”,还是年轻人喝道。
“大胆”,这下孙德舜怒了,此人若是对着自己来的,他自然有应付之法,不过人家李木根可是皇帝的亲弟弟,你一介平民,怎敢如此肆无忌惮呵斥皇亲?
那人却笑道:“博格拉汗不是要恭贺按察使大人三十寿辰的嘛,肯定带了礼物,何不将礼物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李木根眼睛转了一转,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哎呀,不是这位小哥说起,本汗差点忘了了”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那物是用一块彩色丝绸包裹着,他递给孙德舜,“德舜,这是本汗在因果达河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宝石,不过本汗瞧着还不错,就便宜你了”
“多谢叔父费心”
孙德舜一见李木根表态了,心想,“你就是送一块普通石头,那也是博格拉汗送的,自己可得用一个紫檀木盒子装起来才是”
“慢着!”
只见那年轻人又说话了,他一把从李木根手里将那物抢了过来,还很快打开了包裹。
“大胆!”
这下不仅孙德舜怒火中烧,李木根也恼怒了,“咣当”,他一下将身边的横刀抽了出来,不过那人见状并不畏惧,原本站在阿金阿后面另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时站了出来,他也抽出来身上的长刀,挡在那年轻人面前,并丝毫不惧地与李木根对视。
年轻人将包裹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物件儿。
什么宝石,完全是放屁,那是一件用黄金制作的佛像,虽然不大,不过雕饰得栩栩如生,在初夏的赤塔正午阳光下栩栩如生!
“哈哈哈!”
年轻人仰天大笑,他将金佛递给了孙德舜,“给你”
接着他又看向魏象枢,“魏大人的礼物呢?”
或许是被这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唬住了,魏象枢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幅字画,嘴里还说道:“这是本官亲手写就的诗一首,配画一幅,还有本人的印章”。
“小甘!”
孙德舜正要谢过,一个令人意外的人突然出现了,竟然是刚才提到的小甘。
小甘是一个年约三十的人,留着短须,身材中等,相貌普通,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倒是符合他灰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只见他手里也拿着一本账册。
他弯着腰将这账册递给那年轻人,小甘这一举动让孙德舜、李木根、魏象枢都大惊失色——他们都知道,小甘虽然名义上是孙德舜的人,实际上还是超然独立的,在他们眼里,灰衣卫就是锦衣卫、东厂,恐怕比锦衣卫还厉害一些,没想到他在此人面前竟然毕恭毕敬。
“难道是新上任的按察司指挥使?”
孙德舜突然想到。
他这么想是因为到了东兴三年,大内的刘若愚已经退休了,王文慧升任通政使,不过按察司却没听说由谁接任,瞧着年轻人的模样,若是说他也是一个太监也极有可能。
但区区一个按察司指挥使就想对皇帝陛下的亲弟弟、亲侄子动手?还对大夏状元公出言不逊?
“赤塔知府,玉如意一柄”
“赤塔县令,宝石一枚”
“依琳卡县令,上等狐皮、貂皮各十张”
“多拉尔部哈拉达,上等貂皮一百张”
“多尔托尔部哈拉达,上等貂皮一百张”
“阿拉尔部哈拉达,上等貂皮一百张”
“克烈部哈拉达,部落年轻女子两名,神驹四匹”
“希洛克部哈拉达,玉马一对,银佛一尊”
“尼布楚知府……”
“……”
由于刚才小甘那样做派,这三人都没敢动,此人既然能在这三人面前毫无惧色,来头肯定不小,没准是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过来的。
那一向以刚正清廉面目出现在大夏国的状元公此时心下了然,他向孙德舜略弯了弯腰,“按察使大人,对不住了,职责所在,跟我走一趟吧”
“不行!”,孙德舜此时突然倔劲儿上来了,就算此人是皇帝派来的,不过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无非是收了一些礼物而已,又有什么?何况那女子是老管家自作主张办的,与他何关?
他指着年轻人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不过我并未触犯大夏任何律法,你有何依凭拿我?”
年轻人也一时有些语塞,正在这时,从远处驶来一队马队。
这三人见了那些人,赶紧迎了过去。
他们见到了牧仁和王骘!
牧仁和王骘却没理会他们,直接走到那年轻人面前施礼道:“微臣拜见殿下”
“殿下?”
孙德舜突然意识到此人是谁了,因为他还见到了一人。
当今太子监国殿下的护卫队长阿楚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