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韬虽然暴虐,不过对于从茂州返回的唯一一支能够沟通大山内外的马队,
并没有杀光了事——他也需要马匹。
故此,在整个雅州,除了州城之外都被袁韬洗了一遍后,唯一没有受到打击的便是秦峰的商队了。
这一次,当袁韬进攻天全之时,为了与山外的土司联系,他将那支商队也带上了。
如今的袁韬,有的是钱,就算五百两银子一匹战马他也拿得出,还准备一气购买几千匹,打造一支不亚于武大定的骑兵队伍。
有了骑兵队伍,既能与敌人战斗,又能在明廷耀武扬威,还能在逃跑时一骑绝尘,岂不快哉!
离石寨约莫五里地的山上,向来警醒的袁韬并没有在此地安排岗哨。
一人端着望远镜正在眺望,他身边还有几人,他们后面则围着一些衣衫褴褛的汉夷娃子。
此人正是陈文盛,在大山间穿行了好几日,沿途,他们用手中的银钱向当地的土司、牧户购买给养,不仅没有发兵攻打他们,随队的军医还抽出时间给他们瞧病,这样的军队,实在太罕见了,一开始,他们也像天全附近的农户、牧户一样跑个精光,不过时间久了,他们也意识到这是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
他们不仅没有抢劫,连农户、牧户丢下的房舍也没有进去。
当然也有不开眼的土司欺负这支军队不熟悉路径,准备来一个“黑吃黑”,不用说肯定是铩羽而归,此时就显出这支军队的另外一面了,他们是不惹事,不过并不怕事,一旦有人招惹上他们,他们也会露出狰狞一面。
一路上,他们遇到的藏人、汉人、夷人土司不下几十个,受到他们惩罚的土司也有几个,最后都是落个寨破人亡的下场,寨子里的财物自然也被这支军队搜刮一空。
不过他们从不骚扰普通牧户和农户,就算有人对他们不敬也不会受到打击。
渐渐地,有一些穷苦人家慢慢地聚到了他们身边,其中,有藏人农奴、牧奴,也有被夷人抢到山上的汉人娃子。
就是在这些的带领之下,陈文盛带着一个步军旅、一个骑兵旅安然无恙地经过罕都所在的甘孜,让罕都继续稳守康定城,并在康定补给之后,他们继续南下,目标也很简单。
雅州!
一路上,不断有消息从雅州传来,袁韬虽然对了雅州境内展开了无差别的洗劫,不过总有漏网之鱼,这些人多半是与山里的各色人等有生意往来或者有亲戚关系的,从他们嘴里,陈文盛得到了雅州以及附近的消息。
甫一得到这个消息,陈文盛没有感叹四川的悲惨境地,而是想起了在辽东和朝鲜的经历。
“这样的情形,以前在老奴治下的辽东,也相差无几了”
……
陈文盛带着的骑兵旅、步军旅全部是自己的直属部下,并没有从杨廷玉所属的部队里抽调,在长期担任步军旅的指挥使后,像陈文盛这样的人自然对骑兵旅情有独钟,而眼下他带来的这个步军旅的指挥使正是以前在辽东投降的李成梁后人李思恭。
原来的梨树城千户李思恭也四十岁了,累功升到指挥使,对于他这样武力一般、智慧一般、处人一般的将领来说,四十岁升到旅指挥使也算不错了,何况对于步军来说,按部就班根据操典来行事几乎没有犯错的时候。
作为向导,秦峰也在其中,当他得知雅州的情形后,自然也是感慨万千。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陈文盛给了他一个任务。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到天全石寨需要经过一条河流,河上有一座石桥,袁韬虽然混蛋,不过依旧在石桥两头派了士兵把守,大约有一百名士兵。
其实以瀚海军的实力,若是骑兵的话,策马飞驰,守卫石桥的这一百名士兵也是白给,不过他们在石桥两头都放了好几排拒马,想要突过去也不容易,当然了,瀚海军若是以步军开道,用小炮轰击,莫说一百士兵,就是有一千名也不在话下,但那样一来势必有士兵逃回四里外的石寨给袁韬通风报信。
于是,秦峰再一次出发了,他带了五十名化妆成商贩伙计的士兵,每人都带着雁翎刀,部分人还带有弓箭,这样的装扮在如今的川藏马队里来寻常见,就算袁韬的士兵见了也不会起疑心。
当然了,光靠这些武器不足以让秦峰等人对这一百名士兵进行压制,他们还有秘密武器。
驼队出发了,除了三十匹马驮着毛皮、药材等物资,还有五十匹河曲马——一幅标准走茶马古道的商队打扮。
对于袁韬来说,拿下天全之后就万事大吉了,放眼周边,也就是最近三十里的另外一个藏人土司有些实力,不过那个土司的寨子建在大山之上,且人数不多,一般情形下是不会下山来摸他这个恶虎屁股的。
饶是如此,为了安全期间,他还是派了一百人守住这座天全河上唯一的石桥,而这一百人也是昨日唯一没有参与屠杀劫掠狂欢的人,故此,看着五里外的石寨子闹腾的异常欢快,他们自然有满腔的怨气。
不过,袁韬这厮,虽然暴虐不堪,但有一个好处,只要被他接纳到军队里,他还真正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若是犯了错误,也是会一视同仁,而他对待犯错的士兵,那也是相当暴虐,故此,这些人虽然满腹怨气,但还是兢兢业业守好了石桥。
“铃铃……”
秦峰带着“驼队”出现了,从一处山坳的拐弯处出现了,从桥头来看,这些人就像陡然出现一样。
秦峰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身后背着他那把有名的大刀。
桥头带队的队头一瞧,刚才还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头一下又振奋起来——他可是知道,雅州的马队成员个个身价不菲,虽然袁韬在雅州各地的洗劫中单单留下了秦峰的马队,不过对他们这些几层士卒来说,错过了洗劫石寨,眼前这些认可千万不可放过了。
何况,那些人还带着马匹,明显是从藏地换来的,这些马匹他们自然不敢沾惹,那可是袁韬的禁脔,少一匹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但从这些人身上狠狠搜刮一笔还是可以的。
“站住!”
队头拦住了秦峰一行。
“这位军爷,我叫秦峰,是帮雅州总兵办事的,请通融则个”
“雅州总兵?”,队头斜睨着秦峰,嘴角带着讥讽,“请问姓甚?”
“姓杨”
“哈哈哈”,那队头大笑起来,“告诉你等,原雅州总兵杨展由于与张贼暗通款曲,已经被四川总督李乾德、新任雅州总兵袁韬袁将军正法了!”
“啊?!”,秦峰吓得浑身发抖,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那队头接着说道:“新任雅州总兵袁大将军宽宏大量,对于行走与川藏一带的商队网开一面,不过由于手下兵卒实在太多,也要四处筹募军饷,故此……”
秦峰赶紧将一包银子奉上,那人拿过去掂了掂,面色马上变了,他将银子揣入怀里,接着便骂道:“打发叫花子呢,才三十两,老子手下有一百人,平均下来才三钱银子!”
秦峰赶紧将另外一包银子奉上,口称:“这包是二十两,加上那一包,总共五十两,咳咳,黄金”
那人一听,眼睛不禁大亮,赶紧解开了包裹,打开一看,黄澄澄,可不是黄金!
如今黄金贵重,一两黄金价值十五两白银,五十两的话就至少是七百两了,每人能分七两了,这还是辛劳一夜的报酬,那人不禁眉开眼笑,秦峰继续说道:“雅州家里还有些家产,到家了将另有孝敬奉上”
其实,对于这些商队,袁韬早就说过了不得刁难,眼下有了五十两黄金,也够面子了。
队头大手一挥,士兵连忙搬开了拒马。
秦峰等人很快来到了石桥的另一头,那里的拒马也搬开了。
像天全这样的山地峡谷地带,地势自然不太开阔,当秦峰等人来到拒马外面时,便将整个路面堵得严严实实。
此时,一件令明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人突然从身上取出了一把把短铳,那是一种这些流贼出身的明军从未见过的短铳,铳声细长,但仍可一手握持,铳腹粗壮,模样着实奇怪,但当这些“伙计”手里的短铳鸣响后,仅仅发出了一声轻响。
这些短铳就是大夏国专门为灰衣卫打制的声音小、近距离威力却不减的短铳,也是三连发,五十人就是五十把短铳,还是三连发,就在明军目瞪口呆中,他们击发了短铳,晨曦中,铳声和火花此起彼伏。
没多时,石桥这一头的明军全部倒下了,而在此时,陈文盛亲自带着骑兵冲了过来。
他的目的是将守桥的明军全部歼灭,不让他们有时间回去报讯,眼见得秦峰等人占据了石桥的另一头,还在这一头的明军自然就是瓮中之鳖了。
一个小时后,此时旭阳早已升起,陈文盛的骑兵旅已经将石寨团团围住了,
而步军旅也在通往雅州那条唯一的道路上布置了防线。
袁韬早就惊醒了,幸亏当时的他在轰垮石门后,在那后面也堆起了一些由大石块、木头形成的障碍物,否则瀚海军早就破门而入了。
他的几百骑兵在瀚海军抵达后勉强披挂上阵,结果瀚海军骑兵一个冲锋便将他们消灭了,剩下的慌不择道地跑回了石寨。
石寨。
袁韬又气又急,石寨只有一个门,靠近后山的那处倒是可以放下绳子逃走,不过那里也有敌人的骑兵,勉强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将军”
就在他焦躁不安时,他手下一个长期跟着他的将领,原本也是十三家之一、诨号黑虎、真名王高的说话了。
此人诨号黑虎,倒不是因为他长得黑,而是心黑,在汉中、川东时,给农户、工匠脸上刺字,什么字?有的是“朱由检”、“朱由校”,有的是“皇帝老儿”、“当今国丈”,而对年轻女子,他在她们脸上刺上“骚货”、“贱货”字样,据说是自己办事时更来劲,有了这样的刺字,这些人自然逃无可逃,后来袁韬势大,他便投靠了袁韬,,就这样,他让这些人根本。
“这些人明显不是山外的土司军,也不是蒙古人的军队,更不是张贼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哦?”
“占据北境的大夏国的军队!”
一听此话,袁韬的眼里突然闪现出精光。
“当前天下,势力最强大者非大夏莫属,我等偏隅于川西方寸之地,莫说恢复四川了,连张贼都无可奈何,虽然一时快活,终究是左支右绌,若是投靠了大夏,虽然一时受到拘束,不过终究性命是保住了”
“哈哈哈”,袁韬不禁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