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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反 击

    站回城墙瞭望台的叶念安,看着苏广山适才滞留于南城门的四辆马车,辗转绕回到西城门时,脸上浮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得意之色,仿佛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意愿进行着。

    他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游转过几次后,心底那抹强烈的求生欲望已被彻底激起。

    如今得罪了苏广山,亦等于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既然得罪了,那就只能往死里去得罪。

    元月初三日的清晨,南城门外的几辆马车几个人,让原本就沉浸在元月欢乐中的城中百姓沸腾了起来,青州城的街头巷尾沸沸扬扬地传起,新任寇知府的身边有个俊雅白净的书生,叫叶念安。

    面对叶念安赤裸裸的挑衅,苏广山心里甚为不爽。

    望着静谧不动的屏风,苏广生依是蜷坐在书房高椅内,书案上压着一纸墨迹未干的书信,头脑里翻滚起借粮前后的诸多细枝末节,桩桩件件,一一浮现。

    暴雨…决溢…程知州小年那夜被不着痕迹地带走;

    补堤…死囚…三日后朝廷枢密副使、左谏议大夫寇隼悄无声息地到任新知府;

    眼下又是饥荒…借粮……

    他焦灼地从高椅内站直身子,在房中慢慢踱起方步,脑子里一幕接一幕地仔细过滤着。

    这面儿上看似毫无关联的千丝万缕,究竟藏掖着怎样的干系?

    思虑间,苏广山绕回书案,端起信笺又认真谨慎地逐字念过,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叠齐塞进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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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垂拱殿内】

    “混账!你当这是娃娃过家家?一千好几百的死囚河工说去就去,想回就回,岂是这般儿戏!”

    近日旧疾频发的太宗皇帝,恰缝情绪低潮。翻看张逊递上的折子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张逊的鼻子高声冷哼。

    “臣斗胆谏言,还望陛下息怒!”张逊面无表情地手持笏板,偷瞥了一眼太宗皇帝。

    心里犯着嘀咕,老子当时动出这三千死囚的脑筋不也是被你们逼的。

    你双手一摊说没人,三司一个白眼说没钱,全他娘地往我身上推。

    现在我替你们救了急,也没落下一声好,还不如从哪来回哪去,好过老子平白无故受这窝囊气。

    想到此,拱了拱双手,继续轻声说道。

    “臣前日收到从青州快马加鞭送来的参本。

    城内多位富商联名弹劾新任知府寇隼,私通死囚,假传圣旨,以饥荒为名,威逼城中商贾筹银借粮,影响恶劣,民心不稳……

    臣担忧,如此定会引发动乱。”

    “动乱?何来的动乱?张逊你身在朝廷,倒也是心系青州百姓。”

    太宗话语间流出轻蔑,背过身体阴阴一句窜至堂下。

    “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日让这三千死囚补作河工可是你出的主意。

    现在堤没修葺好,倒是又要将这些人拉回各地等候秋斩。你当朕的大赫天下是放屁么?”

    太宗言辞有些许激动,气急处已忘记了是在早朝堂上。

    “回陛下,眼下青州缺粮已是板上钉钉,粮荒乃迟早之事。

    可青州知府假借粮荒之名,以手中职权强逼城中富商筹银借粮,此举已是欺君之罪,且不议借粮数额之庞大,光这借粮高昂的市价,已是雄狮血口,荒谬至极!

    臣还请陛下明查!以免失了朝廷体统,追悔莫急。”

    张逊摆事实讲道理,情理皆施,竟让太宗一时间词穷语塞。

    垂首半日没等到皇帝的回话,乘此空档,又偷偷向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

    果不其然,三司盐铁使赵环从班列里走出,对着太宗皇帝双手拱起笏板,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臣以为张院事所言在理!青州知府寇隼私通死囚不得体统,有失官体是一;

    借传圣意,威逼百姓筹银收粮,有损官威是其二;

    借粮数额及市价均超出诸多,实难理解不是中饱私囊。

    臣以为,当日派去的死囚河工,兴许就是青州知府留于城中制衡百姓之依仗,如若不及时谴回这群凶蛮之徒,暴乱一触即发。”

    赵环的这番说话,不疾不徐,不抖不颤。太宗纵然再不想理会,也不好在场面上驳了颜面。

    只是,朝堂之上少了寇隼和张逊两人昔日互掐的场面,官场形势就如深秋长势甚优的金色麦田,风吹麦浪,独舞一面。

    此时又从班列中站出无数言官大臣,手持笏板站在张逊、赵环身后。

    太宗黑着一张脸,任由朝堂上大臣一口一个附议,没有在说一句话,既不表态,也不阻止。

    渐渐张逊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此时参寇凖,或许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本以为太宗把寇隼贬官青州,是恼了他多年言语不知分寸,令太宗生了肝火。

    如果真是如此,张逊参寇隼应该是正中太宗下怀,按照太祖皇帝的遗训,文官自不可杀,所以寇隼只落得一个贬官收场。

    今天他点的这把火,要是真烧起来,虽不至于拿了寇隼项上人头,但稍作文章,贬为庶民还是有很大可能。

    这一切的决断还是在陛下手里,只是看眼前这态度,令张逊有些紧张。

    “难不成,太宗对令寇隼下青州是一手隐棋。”张逊越往下想越觉得心惊,此时再望向太宗的脸,那团黑色如一潭深水,依是风波不起,实际暗流涌动。

    身边大臣仍旧嘈杂议论着,张逊抹了抹脸,悄悄收了收脚,默默回到班位上。

    “三司使来了么?”太宗见议论声渐歇,想将此事做个决断。

    “臣在!”三司使本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那里打着瞌睡。突然间听到太宗传唤,忙不迭出班施礼。

    “青州水患严重,去年粮食颗粒无收,此事已成定局。按照往年惯例,青州既要照常上交税粮,又要保证城中百姓挨到秋粮成熟,不知需要粮食多少”

    三司使略思索片刻,朗声说道。

    “回陛下,需八百万石上下!”

    “嗯!好~好~,你退下吧!”

    太宗微微一笑挥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