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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御人术

    高翔悠悠醒来后,见自己被捆成了粽子,堂屋中间一个木墩上坐着夏猴子的师父赵三多。

    赵三多五旬开外的年纪,不胖不瘦,一身干净的灰布长衫,精神矍铄,双目中闪着朝阳般的光芒,他在屋子中间一坐,简陋阴暗的草屋便觉得亮堂起来。

    赵三多问:“庄东头高粱地里丢的货郎挑子是你的吧?”

    夏猴子去学馆请师父,路上遇见同族兄弟挑了副货郎挑子,说是在村头田地里捡的,平白无故的谁会丢了吃饭的家伙什,不是高翔的还会是谁的。

    高翔见问,一脸的不屑道:“你是何人?先给小爷松了绳子再说话。”

    “小子,你不是要见咱师父吗?这位便是祝三爷。”夏猴子踢了高翔一脚道。

    “给他松绑。”

    “师父?”

    “你怕为师打不过他?”

    “那倒不是,是怕这小子跑了。”夏猴子上前给高翔松开绳索。

    “说吧,你扮作货郎跑到这乡里做什么?”

    “打一架再说不迟。”高翔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的拳下不败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哪个堂口的,因何而来,一一报上来。”

    “嗐,你的问题倒是不少,不过小爷也有个脾气,从不和不是对手的人废话。”

    夏猴子道:“师父,弄死他算了……”

    “你杀过人?”赵三多瞪了他一眼,转过脸来看着高翔道:“好,赵某就先打你个心服口服再问你话。”

    三人来到院中,夏猴子把院门用木棒杠上,拿了把刀横在胸前挡在门口。

    赵三多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做个请的手势。

    高翔屈屈双腿,又活动活动手腕,不慌不忙地在原地蹦蹦跳跳做着热身动作,眼睛却偷偷瞥着院墙。他哪有心思真和赵三多交手,所谓打一架的说辞,不过是缓兵之计,他要择机逃出去。

    赵三多冷眼瞧着他作怪。高翔不知赵三多的深浅,不敢贸然行动,只得硬着头皮应战。

    “好了,祝三爷见教——”

    高翔话到腿到,一个后踢腿起势,接上一通连环腿,兜着风向赵三多袭去。他的用意是若一击成功,便不恋战,就势一个“喜鹊登枝”越墙而去。

    赵三多的左手依旧背在身后,向后一个撤步,紧跟上脚走梅花,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恰到好处错开高翔的腿脚。

    高翔只这一试便知赵三多功夫了得,当下不敢大意,落地生根,重新摆开架式,等待他攻上来。

    赵三多冲他招手道:“你是小辈,赵某不欺负你。”

    高翔见诱敌不成,只得起腿上攻,先祭出一条鞭式腿法试探,蹬出左腿,不待招式用老,右腿便紧跟着递过去。

    这是可进可退的打法,看似如舞蹈一般轻柔,实则暗藏杀招,若对方判断错了主攻腿,高翔就势错身上步屈膝一顶,对方必定中招;若对方判断对了他便回旋转身,重新归于守势。

    赵三多的确老到,立于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看也不看高翔的双腿,只死死盯着他的脸,双目里的杀气却是十分的凌厉骇人。

    高翔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不由一阵心慌,想是该继续踢腿出去,还是该收回来呢。就在他犹豫的须臾之间,赵三多右手反腕抄向他的右腿,同时出右脚踹向他的左腿。

    高翔再想撤步已然晚了,赵三多的右脚却是虚晃一招,伸出去立即落地,扎稳了弓步,抓住了高翔的右腿,向怀中一带,高翔便被掀翻在地。

    这就是强中更有强中手,高翔输得心服口服,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道:“罢了,小爷认输啦。”

    赵三多背着一只手便赢了高翔,看得夏猴子目瞪口呆,良久才赞道:“师父的梅花拳果然厉害……”

    赵三多道:“是他功夫不济。”说着轻抬右腿,伸手去掸脚上的尘土。高翔知道再不走就没机会了,便一个鹞子翻身,由地上腾空而起,飞身向院墙冲了过去。

    高翔双手搭在墙头上,身子向上一提,只要腿过了墙,赵三多再想追可就难了。

    谢玉田的轻功可不是一般了得,在水上人称“水上漂”,在地上叫他“草上飞”。高翔十来岁便随师父习练轻功,每日腿绑沙袋,一走便是在台儿庄顺河街逛两个来回,他的轻功不在谢玉田之下。

    可是,事不遂愿,他上了墙才发现墙外头是一处汪塘,跳过去必定是落在水里。

    夏猴子拍着手大笑:“打不过就跑,你可是真有种!跳啊……”

    高翔大窘,心里道,天不助我也。

    回到屋内,夏猴子道:“这小子诡计多端,还是捆了吧。”见赵三多未作表示,便拿绳子缚住了高翔的手脚。

    赵三多道:“说吧,将刚才赵某问你的话一一如实回了。”

    “俺没话说,既然输了就认栽,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先让俺明白明白。”

    “你还敢和咱师父讨价还价!”夏猴子伸手在高翔头顶敲了一下。

    “不说就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小子嘴够硬,猴儿,去请师父的符来,看我如何让他生不如死。”

    夏猴子果真由捎间里抱出一个檀木箱子。赵三多打开,拈出一张画了符的黄裱纸,用口水湿了,粘在高翔的印堂上,口中念念有词,边念叨边用手在高翔的后背轻轻摩挲。

    夏日衣衫轻薄,被一个男人在身上摸来摸去,高翔不一时便面红耳赤,神情怪异起来,扭动着身子道:“你……”

    赵三多只让他吐出这一个字,立刻两指并拢,在他脑后向下五寸的地方发力一戳,他立时觉得脊椎一阵酸痛,头便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这一摇晃竟不能停,张开的嘴也合不上了,并且口水不断地流下来。

    高翔心里明白是被点了穴道,却无法摆脱,只能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夏猴子被骇住,以为高翔被师父施了法,摄去了魂魄,躲开他的目光道:“师父真是通了灵了,弟子也要学这符咒之法。”

    赵三多道:“你的修为不到,还不能学,只要诚心跟着为师,将来定会和为师一样厉害。”

    赵三多便是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法子,吸引了无数的追随者。

    他拿高翔作幌子,在夏猴子面前为自己树立了神一般的地位,由夏猴子再散播开去,大南庄一带的信徒便再不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