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烽微微摇头,道:“以郝温的头脑,估计还没这个能耐。虽不知他们为何偷偷溜走,但郝温此举,无疑会加深拓跋纥与仇尼道盛对其的怀疑。如此一来,他们对河东薛氏的打压,将会减弱。”
东郭炙道:“此次鲁爽并未前来,据我们在拓跋府的暗探来报,此人现在还在房间睡觉,不知此人是另有谋划,还是贪杯醉酒?”
炎烽道:“此人勇而无谋,无需理会。”
东郭炙道:“现在昙法已将灵觉杀死,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是否要对昙法下手?”
炎烽道:“我们的目的,便是无声无息地除掉神玄的爪牙,佛念、灵觉已经除掉,鹄林寺全军覆没,现在没人怀疑这些事与我们有关。若我们再对昙法下手,难免露出破绽,就先让昙法多活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撤了。”
东郭炙点头。
炎烽与东郭炙离开之后,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缓缓出现一道身影,正是赵谦。他之前并未离开,而是躲在暗处偷听几人交谈。他看着炎烽与东郭炙离开的身影,暗道:“看来离间之计已成,应化之道,平衡而止。现在河东薛氏遭到拓跋晃敌视,不宜太过张扬,若将麻烦尽数消弭,拓跋晃必然全力针对,就先养寇自重,适可而止吧。”
风涛渐息,长安城渐渐稳定,薛安都接受了赵谦的建议,放弃继续追究。之后,裴祖隆向薛道霞提亲,薛安都虽对裴祖隆不满,但在薛道霞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太素心鉴内,诸葛清岚端着一碟糕点走进内堂,游目寻找赵谦,却见和玲央飞扑过来,夺过糕点,来到杜少如身边,二人连忙往嘴里塞糕点,和玲央同时还得意的说道:“人之一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诸葛清岚无奈的笑了笑,道:“赵大哥呢?”
杜少如边吃边道:“在后院。”
后院内,赵谦与龙旗阳削了十二根长短不一的竹管,最长为九寸,最短为四寸六分,上端一律齐平,下端成依次递减的斜面,二人将管子插到土里,然后将在空竹管里面灌满葭灰,最后在四周用木板与布幔筑了个外室。
二人谨小慎微,将一切做好,费了两个时辰。
龙旗阳道:“赵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赵谦道:“律吕调阳。”
龙旗阳道:“什么意思?”
赵谦道:“这十二根竹管分成六阴与六阳。六根单数的属阳,叫作六律;六根偶数的属阴,叫作六吕。这律吕管用来堪侯地气,观测阴阳二气的变化。当最长的竹管里的葭灰自动腾飞出来之时,便是一阳生起之日,也就是冬至,以此类推,十二律吕对应十二节,由十二节便能推算出十二气,这便是二十四节气。”
龙旗阳道:“那律吕之数又如何算?”
赵谦道:“和音律的生律法一样,都是三分损益法,这十二律吕最长竹管为九寸,九进三为七百二十九,再减半即为周天之数,也就是三百六十四天六时。”
龙旗阳道:“二十四节气自有日期,为何还要用此法监测?”
赵谦道:“若是气候正常,自然无需监测,不过这些年来的二十四节气与史书所载颇有不同,适合耕种的日期比数百年前晚了不少,气候之冷也是远超先前,大旱大涝不竭,粮食产量因此大幅缩减。这种情况不改变,天下百姓将永远饥寒交迫,烽火不绝的情况也永远不会停止。”
见赵谦寥寥数语,便展现非凡格局,道明天下动乱不止之根由,龙旗阳不由心折,道:“但这种情况总非人力所能解决。”
赵谦叹了一口气,道:“我命在我不在天,但天命在天不在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龙旗阳道:“为何乾坤如此为难人类?”
赵谦道:“或许对于乾坤来说,人类的存在便是个错误。”
龙旗阳道:“或许吧。”
诸葛清岚来到赵谦身边,见赵谦与龙旗阳眉头紧锁,印堂偏窄,不由眉头微皱。
正如福楼拜所言:“愚蠢、自私、健康,是幸福的三要素,不过如果缺乏了愚蠢的话,所有快乐都会失去。”如杜少如、和玲央那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如果能寿终正寝,往往幸福安康,寿命较长,而似赵谦、龙旗阳这般,洞明世事,抱怀安之量,整日悲天悯人,则寿命偏短,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幸福便是在唱尽沧桑声嘶处,擿一朵野花自珍。这是诸葛清岚最不愿看到的,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上官益快步走到后院,不等赵谦开口,便直接道:“赵师弟,不好了,关中将有大乱。”
赵谦飞一般赶到衙门,见到柳光世,道:“柳师兄,我师父推算天时,算出关中一个月后将会发生雪灾,快写信给崔司徒,请其帮助准备粮食。”
柳光世道:“此话当真?”
赵谦道:“仅有六成把握,毕竟这些年气候一直都不正常。不过若果真如此,关中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饿死,还是要提前准备为好。”
柳光世道:“若说推算天时而知,就算陛下相信,以太子为首的宗亲也不会信,况且关中一直动乱不止,朝廷出于强干弱枝的考虑,一直想让关中各方争斗,坐收渔翁之利,因此对此地并不重视,更何况平城刚刚经历流民之乱,尚未复原,估计不会理会。”
赵谦道:“清岚也给其父亲写信,请其帮忙想办法,但路途太过遥远,信能否送到尚不可知,可有其他办法?”
柳光世道:“上次流民之乱,崔司徒家财耗尽,我河东柳氏一向清廉,也无甚余财,只怕此事极难。算了,先给朝廷、崔司徒和宗内长辈写信,我也会动用一切力量筹集粮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柳光世与赵谦前往河东薛氏,请求薛安都相助,薛安都承诺会尽全力相助,后来二人相继拜访步六孤俟、拓跋纥、郝温、沮渠秉,步六孤俟说会考虑此事,拓跋纥、郝温、沮渠秉则以无钱无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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