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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医者父母心

    “何人敢阻挡阴差办案?!”

    拖着李益书的两个鬼差停下来,就连跪坐地上颤颤兢兢哭喊的妇人,还有一旁的伙计表情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去紧阖的院门。

    下一刻,院门嘭的一声,被一阵大风吹开,相隔门扇的街巷间,一袭白袍的书生,肩头盘着绷带裹脚的蛤蟆站在那里。

    “是.....是今日白天来的那位.....高人。”妇人和伙计认出外面的人是谁,忍不住想要开口哀求,又害怕的看去不远的阴差。

    街道上,陆良生笑着抬起手,抖开双袖朝门口两个阴差拱起施礼。

    “栖霞山陆良生先给二位阴差赔罪,耽搁两位公务。”

    “栖霞山陆良生?”

    门口两位鬼差面色怒容稍减,这个名号似乎有些印象,其中一鬼差低声道:“好像人间帝王敕令御封过一个人.....”

    说到这里,两鬼顿时想了起来,之前城隍接过人间敕令,一个凡间修道中人.....好像就叫陆良生,若遇上当以礼相待。

    两个阴差对视一眼,连忙拱手还礼。

    “堰城城隍麾下阴差见过荡妖灵显真人。”

    院里惶惶不安的妇人和伙计听到门口站立的两个阴差大人陡然毕恭毕敬的施礼称呼,前后反差,让两人微微有些合不拢嘴,思维都僵了下来。

    那边,门口两个阴差行礼直起身,语气、表情缓和了许多,才回答对方刚才说的话。

    “真人当面,我等两个下差,不敢私放被缉拿之鬼,还望不要为难。”

    看来杨坚敕封的这封号,倒是好用。

    不过也不能坏人差事。

    陆良生沉吟思虑片刻,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说道:“李益书已成鬼,归于城隍管辖,也是理所应当,在下自然不会胡乱阻碍,只是此鬼生前,多行善事,还有病患尚未治愈,难放下心愿离开人世,在下恳请二位暂时不拿他,待七日之后,完成心愿再去城隍不迟。”

    “真人,此事我俩做不了主......”两个鬼差阴气弥漫,犹豫起来,回头看去被锁魂链捆缚的李益书,后者被法术禁锢,面无表情的垂着身子,没有言语思维,根本不知晓眼下法术的事。

    见二鬼差神色犹豫,陆良生也不相逼,毕竟职权所在,不能坏了别人差事,笑了笑,朝他二鬼拱手。

    “两位怕担罪不起,那陆良生稍后去堰城城隍那里说情可否?两位只需在这边等到七日,七日后,便带他离开。”

    《山海无垠》画幅停滞的方向,正好也在堰城北面山麓,过去也算顺路,拜见当地城隍,算是拜拜地头好做事。

    处于两难的阴差犹豫了好一阵,两鬼身前也是人身,心里通透,既然有台阶下,顺水人情也是好的,顿时收了锁魂链,将那李益书放了。

    “真人作保,我等下差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我们就在此处等候,如今已过去三日,还有四天,四天后,便带他回城隍那里,不知真人觉得如何?”

    陆良生双手一拱:“那谢过二位。”

    “真人客气。”

    两个阴差还礼,驭起阴风,身形没入长街薄雾,飘去长街尽头,渐渐消失,小院周围阴风停歇。

    李益书脱困一把抱住跑来的妇人大哭起来,一旁的伙计也是眼眶湿红,不多时,三人想起门外的高人,转身看去想要拜谢,街上薄雾漫漫,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恩公在上,受益书一拜。”

    面对雾气朦胧的街道,李益书跪在门口,朝外面磕下一记响头,方才被妻子和伙计一起回到屋里。

    ......

    噹噹噹~~~

    “春来湿气重,不着大火,也提防王生......”

    打更的梆子声、人声在远处街道响起,走在长街薄薄雾气中的书生肩头,蛤蟆道人打了一个哈欠,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宅子的轮廓。

    “你真是什么事儿都要管,为师真不知如何说你,白白欠一个人情。”

    “日行一善嘛。”

    陆良生不想那么快回到客栈,才睡一觉起来,没多少困意,慢悠悠走在街上,看着周围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

    “善事德业,不正是师父教的吗?说不得哪天福德积厚,一起落下来,我直接肉身成仙了呢?”

    蛤蟆道人哼了哼,闭上眼睛,继续趴着。

    “想的比为师还美,要是那般容易,那些修道之人,何必关门闭户,日日琢磨修道飞升?都一起来做善事的了。”

    慢慢走在街上的书生笑了笑,好半响才回道:

    “那他们可持之以恒,日行一善?无论大小?”

    “呃....”

    蛤蟆道人愣了一下,咂咂嘴将脸偏去一边,虽然不是很赞同徒弟说法,可也没办法反驳。

    .....那些修道之人,老夫如何知道,要么没见过,要么见过的,都进老夫肚子里了,还知道个屁。

    在城中走了一阵,有了些许睡意后,一人一蛤蟆才回到客栈休息,不过随后两日,陆良生并未急着离开,大概也是想看看那位郎中到底是否兑现承诺医治病患,每日一早,收敛气息,施了隐身术去仁心药铺,看着对方为病人号脉问病、抓药。

    有时,陆良生也会显出身来,在一旁观看,当做学些药理、治病的经验,熟络以后,免不了问起他如何死的。

    “恩公有所不知,益书当日感到府衙,为夫人治病,其实夫人所患头疾,不过常见之病,施针下一记药后,休息半月就可康复,可第二日,我便被差役抓了起来,带去公堂后,才知,太守夫人已经死了,我随后被说成庸医害人......”

    后堂四下无人,只有熬开的药罐,传出噗噗的声响。

    李益书坐在檐下阴影里,看着翻滚的汤药,神情一时间有些迷茫。

    “.....我想不通,明明再寻常不过的头疾,为何就死了人,被关进牢里,自知活不了,用囚衣写了这些年行医的心得,交给牢头,那牢头也好心,悄悄告诉我,太守夫人其实不是我医死的,而是太守攀上高枝,休妻不好听,治好死妻,可又不能无缘无故死了......呵呵,就落到我头上了,后来,牢头教了我一个秘法,行刑的时候,默念口诀,魂魄就能回来。”

    陆良生陪他坐在檐下,看着院中晒着药材的妇人沉默下来,微微侧过脸,看去阴影里的李郎中。

    “变成鬼,你没想过报仇?”

    “想过.....”

    李益书抬了抬脸,灰白的脸上,随后露出一丝笑,摇了摇头。

    “但又怕等着救命的病患等不了,我既然已遭受不公,总不能累及其他信我的病人也遭受不公。”

    “今日我才见到什么叫医者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