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才刚刚落下,墨菲的小船就离开了码头。墨菲是爱尔兰海军的一位船长,在成为一位光荣的爱尔兰海军战士之前,他曾经在这片海域打了十多年的鱼。他熟悉这片海域,就像熟悉他老婆的,嗯,脾气一样。
这一年多来,他都在执行一个任务,那就是监视贝尔法斯特一带的这一段狭窄的海面。在天气晴好的时候,登上高高的瞭望塔,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整段的海面,哪怕是一条小渔船,也不要想能逃脱瞭望塔的监视,但是在夜晚就不一样了,瞭望塔可没法监视夜间的情况。虽然有人在附近的海水中安装了巨大的听音器,试图靠这个听到船只,尤其是蒸汽船只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机械发出的声音。但是这很快就被证明,基本上不靠谱——这里的海流是大西洋暖流的一部分,海流的方向是从南向北。因为这里的海面较窄,所以海流的速度相当快,水下听音器大多数时候,听到的都是海流的噪音。而且为了隐蔽,英国舰队完全可以在夜间,不开蒸汽机,顺着海流飘过去。
所以夜间的监视,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出小船,直接到海上去近距离监视。
每条海船上都带着有几枚火箭,如果发现敌人的舰队,小船就会发射火箭,向岸上的瞭望塔示警。然后,然后当然就是赶紧逃跑了,希望能靠着夜幕的掩护,躲过追踪而来的英国军舰。
一般来说,英国舰队一旦被发现,多半只会加速前进,而不是中二地去找一条小船的麻烦。再加上夜幕的掩护,成功逃亡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但是到了最近的几个月,情况又有了变化。那就是随着季节的变化,南下的冷空气,遇到了大西洋暖流带来的湿润的空气,于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大雾。海雾往往要到接近中午才会散去。所以,晚上在海峡中值班,以监视海峡的动静的船只往往要一直待到快中午,海雾完全散开后,才能够返航。
这带来了更多的危险。对面有一个英国人的码头,在那里有一条巡洋舰。这条船的一大任务就是猎杀在在这里监视英国舰队的爱尔兰船只。在没有海雾的时候,这条船带来的威胁是相当有限的,因为在在晚上,它比爱尔兰人的小船更高,因此爱尔兰人的小船看它是仰视,背景是更为明亮的天空;而英国人看爱尔兰人的小船,却是俯视,爱尔兰人的小船完全消失在黑沉沉的大海当中了。所以,爱尔兰人更容易发现英国人。可以提前远远地避开。更不要说,英国人的蒸汽动力巡洋舰是有声音的,所以在夜间,爱尔兰的那些单桅小帆船更容易避开他们。
但是在有海雾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在海雾消散之前,情况和夜间区别到也不大,但是海雾消散的时候和早晨太阳初升却是完全不同的,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来,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撤退。
但是海雾到底什么时候散开,就真的难说了,所以如果撤退早了,海雾却长时间不散开,那说不定就让英国人的舰队溜过去了。但是如果撤退晚了,海雾散开了,然后他们去发现英国人的那条巡洋舰距离他们不远,那就真的麻烦了。
两天前,就有一条船因为撤退晚了一点,连船带人都被英国人抓住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墨菲和自己的两个下属一起划动着船桨,小船就沿着小河向着大海划了过去。小船的码头不敢建在海边,因为英国人会过来炮击码头的。
小船沿着小河向东划了大约一公里,绕过了一个小土丘,便驶入了大海。两个海军战士麻利地升起了灰蓝色的船帆,小船便向着大海深处航行而去。
到了预定的位置,墨菲便下了锚,两个战士也将船帆降了下来——在海峡这里,海流的速度很快,不下锚的话,很容易就会漂离了自己的位置,而一直靠调整风帆来和海流抗衡,又太累,所以,下锚就成了最常用的手段了。当然,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来不及拉起锚,那就只能砍断绳索了。
如果是以前,就这样砍掉锚索,丢掉铁锚,单价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如今,这东西可以向法国人报销,所以,就连最节俭的爱尔兰战士们也觉得,砍了这东西也没啥了。
下好了锚,几个人其实也就没啥事了。两个战士负责瞭望海面,而墨菲呢,就熟练地拿出了鱼竿,装好鱼饵,开始在这里钓鱼了。反正搂草打兔子的事情,能顺手钓两条鱼回去,大家改善一下伙食,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小船在海面上晃悠着,三个人这时候都没有事,便山南海北的吹起了牛。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似乎是遇到了一个鲱鱼群,墨菲一口气拉起来了二十多条鲱鱼。
墨菲拉一条上来,另一个战士就一刀切掉这条飞鱼的脑袋,顺带着一扯,便将内脏也扯掉了,然后又两刀把骨头剃了下来,再粘上一点盐,便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这是典型的尼德兰人吃法;如果再讲究一点,加上一些香料一起腌制,然后加上沙拉和土豆一起吃,这就是德国吃法了;如果只去掉内脏,头朝上放到面团里去烤成仰望星空的面包,那就是英国吃法了;如果用烟熏干,做成鱼干吃,那就是法国吃饭;如果做成罐头,嗯,那就是臭名昭著的瑞典吃法了。而在这条船上,他们当然只能采用最为简单的尼德兰吃法了。
二十条大西洋鲱鱼将三个人的肚子都塞得满满的。剩下的就放着准备带回去。这时候海上的雾气渐渐的起来了,稍微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三个人这时候不仅仅要靠眼睛,甚至更多的时候要靠耳朵来注意海上的动静了。
周围渐渐地亮了起来,夜晚已经过去了,如今大概是早上七点钟左右了,这是最需要警惕的时候。从这里,到坎贝尔敦出口,大约是七十多公里,以英国舰队的速度,如果在这个时候通过这里,他们就能在十点钟左右抵达坎贝尔敦出口。而大雾一般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散去。接着英国舰队将转向泰尼什方向,这一带暗礁比较多,但是今天的潮汐的时间也正好是在这个时候。整个英国沿海,这一带的潮汐高度是最高的,潮位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8米。当然这是天文大潮的时候才会如此,但是即使不是天文大潮,涨潮的时候,海面上升的幅度也超过了五米,这就使得原本因为暗礁众多,而难以快速通行的地方变成了坦途,这样英国舰队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泰尼什水道。只要进入了泰尼什水道,法国人就无法阻止他们出现在北海上了。
只是这时候雾还大,三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竖起耳朵来听。又过了不多久,他们便隐隐地听到从南边传来了机械声音。
“有动静!”墨菲压低了声音道。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多大意义,其实他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声音也穿不了多远的,英国人肯定是听不见的。
不过就现在隐隐听到的声音,还不好判断到底是英国人的舰队过来了,还是那条专门找他们的麻烦的巡洋舰过来了,墨菲和另一个战士一起用绞盘将锚往上拉——能够不丢,还是不丢的好。另外那个战士则继续监视海面上的动静,并且做好升起风帆的准备。
铁锚被拉上来了,几个人便一起升起了帆。
这时候机器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了,虽然海雾还很大,但是声音似乎是从好几处地方传出来的,这显然是一支舰队。
“船长,你看那边。”一个士兵朝着南边指了过去。
墨菲眯起眼睛,隐隐的似乎看到了一盏红灯。
这是军舰上的防撞灯,红色的光线波长比较长,因而能够更好的穿透雾气,在更远的距离上被人看到。接着更多的红色防撞灯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升帆。”墨菲小声道。
灰蓝色的风帆升了起来,小船开始向着西边移动。雾气太大,他们看到红色的防撞灯的时候,英国人的舰只距离他们已经不算太远了。这时候他们急急匆匆的向着西边让开了一段,才避免了和人家直接撞上。
墨菲细细地数了数从他面前经过的红灯的数量,数量很多,而且可能还有更远一些他没看到的,所以这多半是英国人的主力舰队了。接着的一个现象更是坚定了他的判断,那就是他的小船突然严重的横摇了起来。这不是海浪的方向,这样的横摇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大船经过的时候掀起的涌浪。这说明,从这里经过的那些军舰非常的大。
“准备发射火箭,然后我们就跑。”墨菲下令道。
发射火箭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正在经过这一海域的英国舰队,不过就像墨菲预计的那样,英国人根本就不打算在这里停下来,然后在大雾中和他们捉迷藏,他们的时间宝贵,所以他们甚至连减速都没有减速,而是继续向着北方前进。
舰队司令乔治·柯克伯恩勋爵在看到火箭,听到它爆炸的时候的巨响的时候,就知道舰队已经暴露了,等他到了坎贝尔敦出口的时候,很可能法国人的舰队就已经在那里做好准备了。不过他现在却没有回头的可能了。英国如今的局面已经不能允许舰队回头了,要么是打破封锁,大获全胜;要么就是国内革命。
就本意来说,他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进行这样的冒险——海军实际上对新式军舰的基础训练才刚刚完成,并不能完全发挥出这些新式军舰的全部实力。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的英国已经没有时间来等候了。
“只能寄希望于上帝保佑国王了。”柯克伯恩勋爵这样想着。
英国人的舰队出现的消息立刻就通过电报系统,到了布律埃斯海军上将的手中。当时上将正又一次的在海图前研究着可能的海战。而当他的副官皮埃尔告诉他,英国舰队真的朝这边来了的时候,布律埃斯海军上将居然先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天主真的帮了他一把。
“感谢我们的在天之父。愿你的国早日降临,阿门!”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稳定了一下情绪,便道:“皮埃尔,立刻通知所有的舰长都到我这里来开个小会。另外,让所有的军舰都开始生火。”
十分钟之后,所有的舰长都到位了。布律埃斯海军上将的副官皮埃尔向他们宣读了那份相对简单的情报——因为大雾,莫非只能判断有一支庞大的舰队经过,并且其中有些船非常大。但是更多的信息,他看不到。因此这份情报中自然没有英国舰队的编成之类的信息。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英国人在爱尔兰海到底有一只什么规模的舰队,大家的心中其实都有数。
布律埃斯海军上将分配了一下作战任务,虽然这作战任务的分配其实大家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又强调了一遍。接着便是鼓舞大家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了。
随后舰长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军舰,大约八点半种左右,所有的舰船都完成了生火加压,整支舰队便离开了锚地,开始向着坎贝尔敦方向逼近。
九点半左右,舰队抵达坎贝尔敦附近海域,这个时候大雾还没有散去,但是按照计算,最多再有一个小时,英国舰队就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英国人的雷区当中有一条安全通道。但是这条安全通道的宽度肯定是有限的,肯定不足以让整个舰队展开了队形出来。所以敌舰在出来的时候,必定是将T头优势拱手相让。我们要抓紧这个机会,狠狠地打击他们!”布律埃斯海军上将满意地看着前面正在慢慢变薄的雾气,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