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士调研开展后,范仲淹没有加入,他见过工坊和农场,此次他想独自深入淡水去调查一番民族共融的况,吴梦自然是大力支持。
范仲淹脱下官袍,穿上一台湾百姓常穿的棉布衣裳,坐着小火车来到狮球岭山脚下,徒步翻越山脊后进入基隆河码头。
李五此时还在这一片施工,还有两处河道未拉直,船闸去岁修筑完工后,基隆河的航运已经常态化。往返淡水和基隆的货物先用骡马大车翻越狮岭,然后装船顺流而下到达淡水码头。
码头上端的是闹非凡,装卸货物的大车来来往往,台湾劳动力还是缺乏,厢军们时不时还得来支援。
范仲淹买了船票,坐上去淡水的客船,客船是普通的沙船,大约可坐三四十人,范仲淹上船不久,人数就齐了,岸上的厢军解开了缆绳,艄公撑着竹篙将船推离河岸,顺水往淡水方向飘去。
基隆河两岸没有工厂,四周绿树成荫,景色如画,范仲淹坐在船上顿时心旷神怡。他观赏一会两岸的景色,便开始留意起船上的百姓来。
船上三四十号人有少部分是些小商贩,在淡水的市场或是村里开了小商铺,自己挑着担子来基隆采购些用杂货回去发卖,范仲淹旁就坐着一个中年汉子,边放放着两个箩筐,里面是些什么小镜子、菜刀、雪盐、酱料之类。
范仲淹抱拳问道:“这位兄台请了,看兄台这幅模样,想必是个商铺的掌柜。”
中年汉子脸色赫然,抱拳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某就是在村中开了个杂货铺子,卖些杂用品,混碗饭吃而已。”
范仲淹恭维道:“原来兄台自己就是东家,自己做东家好啊,能赚大钱。”
中年汉子呵呵笑道:“哪里能赚什么大钱,无非比种地好些而已,不过台湾府还是比泰州好,没有乱七八糟的税务,我等第一年开商铺不收税,第二年收一十之一的住税,没有什么徭役差役之类。”
范仲淹“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兄台莫非也是泰州过来的灶户不成。”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是啊,当初海潮冲毁了盐场,某家中颗粒无收,只能挖野菜吃草根,后来挑担走街串巷卖些杂货,可那些税务太多,某也不敢去远了,勉强赚些银钱养家糊口。”
范仲淹掏出两颗糖果,递了一个给中年汉子,边吃边道:“那兄台来了台湾府,这子应该是好过多了,瞧着兄台脸色红晕,气色不错。”
中年汉子接过糖果,道了声谢,放进口里,答道:“今岁的子好过许多,水利也修的差不多了。某也是今岁才开始做这小生意的,前岁、去岁可真是苦啊,虽然能吃饱饭,可每里的活计能把人累死。”
前面一个青年汉子转头说道:“兄台说的还真是,现下想想前岁初来台湾岛之时,当真不是人过的子,除了有口饱饭,和在泰州当灶户无甚区别。去岁还好些,有了工钱还有饱饭,今岁就更好过了,淡水河上架起了不少水轮机,招募不少织娘,某的浑家也进去做工,眼瞅着子越过越舒心。”
中年汉子笑道:“小哥两口子赚钱,自然好过许多,某可是一人赚钱,老妻只能种种地,老眼昏花干不了那纺织的活路。”
青年汉子笑道:“某不过也是在工程队干干活,哪里比得上兄台开铺子做生意,今岁只想多赚些钱,子过得好些,年底再给娃儿买个玩偶就心满意足了。今岁元里娃子看到铺子里大大的玩偶眼馋的紧,浑家摸摸包袱里只有区区几百文,哪舍得买。”
青年汉子说到玩偶把旁边百姓们的话题都带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计划今岁年底要买些什么东西来过个好年,祭灶节的猪头是不能少的,元里的蜜饯一定要买上许多,让娃子们吃个够,补上这两年的嘴馋,火锅也是要买的,冬里吃上几块滚烫的片,再来几口台湾的高粱酒,那就是神仙般的子了。
范仲淹微笑的听着众人的交谈,感叹自己还是做了个好事,把他们迁来了台湾府,如果还呆在泰州,虽然朝廷的赈济让百姓们吃上了白米饭,可想过上这般子怕是万万做不到的。
台湾府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能在短短两年不到的子里让百姓们逐步过上好生活的,范仲淹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两三个时辰后河船靠岸停船,范仲淹拱手道别中年汉子,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走进淡水县城。
眼下的淡水县城内一片狼藉,和基隆县那是无法相比,只有县城中心的大市场还像模像样,其他的临街建筑皆为低矮的木制板房,四周的村落倒是在大兴土木修筑民房,而县城的修筑还未开始。
四处行走的百姓们却没有大宋穷苦州县百姓们那般麻木的神,个个脸上神采飞扬,见了面互相熟悉都是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范仲淹听的最多的就是互相询问对方的宅子修筑的如何了,看来台湾府对淡水采取的方式是先修筑住宅,再建设县城,这种以民为本的思路是范仲淹最推崇的。
范仲淹走到淡水河畔,河上架起了十几架水轮机,正在轰隆隆转动,水轮机旁边就是纺织工坊,远处还有十几处水轮机工坊正在修筑,再远些就是一片片棉花地和水稻田,蚂蚁般的农人在田地里躬劳作,四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范仲淹站在潺潺流动的淡水河边,静心思考工坊与农场、个体与集体、穷人和富人、官人和平民之间的矛盾与统一。
台湾府明显走的是集体进取的道路,没有特别富的大户,更没有穷的吃不上饭的人,蒙学是免费的,医疗是完全依靠衙门收入的补贴,按理说这样很容易造成百姓们的依赖和懒惰,可在基隆与淡水完全看不到年轻力壮的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