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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章 崖州之事(下)

    叶志平道:“在下是台湾驻崖州种植园的都管,姓叶,特来求见丁相公,请问相公在家吗?”那家仆早就听过台湾种植园的大名,忙道:“丁相公在,小的这就去通报,官人请稍待。”

    过了片刻,家仆领着个老者从屋里出来,那老者一身普通的麻布衣服,三缕长髯,满脸皱纹。

    老者快步近前,拱手道:“叶都管开正纳吉,老夫是落难之人,哪敢劳烦叶都管上门拜访。”

    叶志平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这个普通的老者就是去岁还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丁谓,如今哪有以前当宰相时的威风,当下抱拳道:“丁相公开正纳吉,令郎是在下同僚,半月前有书信嘱托在下来看看丁相公,恩师也来信吩咐在下过来问候相公,有什么困难务必要给相公解决。”

    丁谓感慨道:“小儿在台湾承蒙吴先生关照,现下又来关照老夫,真是老夫全家的大恩人,叶都管,快快请入内喝茶。”

    叶志平进了府内的厅堂,里面就是几张椅子,一个案几,两幅字画,真是家徒四壁,比之台湾普通百姓家都颇有不如。

    叶志平吩咐十将把带来的烈酒、蜜饯、棉布衣服、鹿皮靴子、一面镜子送给了丁谓。

    丁谓看着这些礼物不禁老泪纵横,想不到自己落难到这个地步,这吴先生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力保了自己的儿子,这时候又吩咐人来关照自己,台湾如今恁大的名气,有人想对自己不利还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志平待丁谓情绪稍稍平静些,问道:“丁相公在此处可是习惯。”

    丁谓笑道:“此处除了炎热一些,其他与中原无甚区别,从崖州城南去八里许,便到了宁远河的出海口崖州湾,湾内的大疍港,鱼品交易不少,日日可吃到新鲜的鱼虾,过过日子也还不错。”

    叶志平喝了口茶水道:“崖州城小,平日里怕是无甚公务。”

    丁谓苦笑道:“此处甚多打鱼的疍民,世居大疍港、保平港、望楼港濒海诸处,又不会农桑,土地也不甚肥美,百姓甚是贫困,老夫这司户参军收不上多少钱粮。州衙困顿,还需琼州拨些钱粮才可维持,老夫倒是发现此处香料甚多,想着多买些到中原赚钱粮补贴衙门。”

    叶志平抱拳道:“相公到了如此地步,还替州衙着想,当真难得,不如与在下说说,看着香料有何价值。”

    谈到香料,丁谓精神一振,说道:“崖州的沉香可是极品,大宋购买沉香之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台湾的吴先生可否给些建言。“

    叶志平苦笑道:“如今还不知晓太后会如何对待台湾,先生怕是帮不上忙了。”

    丁谓捋了捋胡须小声道:“这茫茫大海如此之大,台湾可找个荒岛作为榷场,将这沉香贩卖到契丹去,那契丹人笃信佛祖,对这沉香可是欢迎的很哪。”

    叶志平心中一动,他是学过经济学的,知道一旦大宋与台湾断了贸易,台湾的日子会相当难过,大部分的日用品都依赖大宋本土,如果把这沉香生意做起来,倒是可以多一条财路,也可以与崖州建立一条贸易渠道,带动崖州的发展。

    想到此处,叶志平道:“丁相公说的甚是,我等上元节后就将返回台湾,此处由广南西路转运使接手,几年之内是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有生意做倒是可以派人来常驻,不过还得靠相公打些掩护。”

    丁谓笑道:“叶都管客气了,老夫可不是朝廷里那些只知道吟诗作赋的酸腐文人,对这商贸之道素来颇有兴致,尽管派人过来,老夫就说是海外客商即可。“

    叶志平问道:“不知相公可有沉香的样品让在下待到台湾去,也好让先生瞧瞧。”

    丁谓道:“都管稍待。”说罢起身进到里屋,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树根状物品递给叶志平,叶志平闻到一股蜜香者味道,这香味清甜而讨喜,头脑为之一爽,不由赞叹道:“真乃是奇香,怪不得相公对此物如此欣赏。“

    丁谓笑道:都管有所不知,琼州黎峒沉香品质上乘,薄如纸的也入水即沉,颜色坚黑为上,黄色次之。

    沉香中的角沉黑润、黄沉黄润、蜡沉柔韧,多以外观或性质命名,色如鸟羽的被称为“鹧鸪斑”,形如兽牙的叫做“马牙”,掷地有声的称作“铁格”、“菱角壳”、“香角”,颜色坚黑又掷地有声的叫做“黑格”。

    黎峒沉香形态各异,如石杵、肘、拳、凤雀、龟蛇、云气、人物、马蹄、牛头、燕口、茧栗、竹叶、芝菌、梭子、附子等样,不少于20种,都因形命名。沉香香韵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等种种香气,不一而足。”

    叶志平将沉香用麻布包好,放入怀中道:“多谢相公了,台湾也开办了香水作坊,想必此物定能用上。”

    丁谓点了点头道:“定能用上,此物做出的香囊在这广南之地可是大行其道。不过台湾近来可是不太平,听闻朝廷政事堂的王相公不知何故当初甚是仇视台湾,都管回去后可要提醒吴先生。”

    叶志平道:“在下也听闻林提举提过此事,王相公以为是台湾府伙同寇相公挤走了他,其实台湾未曾参与,但这误会怕是无法澄清了。”

    丁谓笑道:“今日可是元日,我等就不提这些朝廷大事,老夫通知灶屋弄上几个好菜,与都管和众将士共饮几杯。”

    叶志平抱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回来的路上,叶志平感受了最近见过的两个大宋赫赫有名的相公,一个是方正君子,张口闭口就是朝廷大事,处处以正人君子和大宋朝廷的卫道士自居。

    另一个是处处言利的商贾一般,想着如何为衙门谋福利,当然还有点搬弄是非。不能说两人的思路谁对谁错,要是这两人要是既有君子之道又有获利思路才是正道。

    他隐隐然觉得自己的老师--吴梦才是这两种思路的结合体,怪不得先生对这声名狼藉的丁相公也并不唾弃。